此情可待成追忆 戚佳佳
火车“咕咚,咕咚”地向前飞奔,窗外,烟雨蒙蒙,连绵的冬雨无声地敲击着车窗玻璃,这个时候,我还没做好准备,冬天,你就来了吗?
2018,我失去了两个亲人,这也是自二十多年前父亲走后,我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
上半年,外婆离开,以即将奔向百岁的高龄,悄然而去。对于外婆的离去,我的悲伤总是可以隐忍的,自小外婆与母亲,与母亲的四个孩子都存在着某种隔阂,那样的隔阂常常让我们觉得无所适从。母亲是家中老大,因为外婆与外公的不和睦,闹到最后,两人只能把一个家分为两个家,外公一个人只带着二舅过生活,剩下的五个都跟着外婆过日子。
看起来并不合理,而实际上,这边一个大家庭的重担,其实是落在了我母亲一个人的肩上。外婆去了大队食堂干活,过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个体生活,全然不顾及还在嗷嗷待哺的,我最小的老姨和小舅的肚腹,她把一个家完完全全地扔给了母亲。
而其中的小舅就是现在离开的小舅。母亲不能提及小舅,母亲说,小舅小时候最受苦,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冬天里,母亲为了给小舅捞吃的,和一帮大男人,光着脚在塘里踩藕。小舅穿着薄衣,挤在一堆看热闹的人群里,目不转睛地跟着母亲望,每次,母亲踩着踩着,突然停住,脸上现出几分喜色,弯腰用手往脚踩住的淤泥里用劲地抠。站在塘埂上的小舅立即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盯着弯着腰,一起一伏的母亲。
当母亲把终于抠出来的藕一点点拔出来时,塘埂上的小舅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欢呼雀跃着,一蹦三尺高了。等到母亲从塘子里上来,已冻得瑟瑟发抖,而小舅的鼻子下也仿佛下了挂面。饥肠辘辘的小舅拉着饥肠辘辘的母亲,母亲抱着几节刚刚出塘子的藕节。那是一个仿佛有点破碎的画面,然而正是这一个一个过往的画面,看似留在了岁月的深处,却也如一个烙印一般,镌刻进了小舅和母亲的心里。
那是小舅和母亲共同的一段回忆。大概正是小时候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使得长大之后的小舅,对于饭食,除了温饱,便不再有更高的要求。
每次回去,都会听到母亲对小舅的叨叨,你小舅就是累命,四个姑娘,在农村,那还不是躺进蜜罐子了,搁谁还那样拼命干活挣钱,早享福去了。就你小舅甩子,不知道享福。
小舅自小跟着泥瓦工做活,开始做的是小工,后来,自己也成了泥瓦工。在他年轻时,盖房子的人家并不多,而干泥瓦工的却是一抓一大把,或许是在年轻时没尝到赚钱的乐趣,还要养活四个女儿,供她们读书,上学,而后又把她们一个个嫁出去。
而现在,小舅猛然发现干了多少年,都不被待见的泥瓦工吃香了,工钱涨了,活也多了。已近五十岁的小舅像发现了新大陆,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干活挣钱了,小舅就一头扎进了挣钱的行列。
小舅干泥瓦工是农闲的时候,农忙时节,小舅还是要回家种地的。他和舅妈两个人除了种自己家的承包地,还揽过了一些无人种的荒地,二十多亩地,虽说有舅妈帮忙,大多数的活计还得小舅亲力而为。小舅心疼舅妈,舅妈有点胖,身子就有点重。平日里喜欢打打小牌,跳跳广场舞,帮小舅做活的时间就不多。小舅也不会说什么,小舅总是乐呵呵地奔忙在田畴,工地,起早贪黑,即使饿了,馋了,也不说出来,好像他不是一个肉身的人,而是铁打的。
得病之后,亲戚们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你小舅是累的,他太累了,身体亏了。他亏了他自己的身体啊!母亲说,想想你小舅,我就心疼,你不知道他有多累。都知道自己得癌症了,还担心来年的地怎么种!
活着时的小舅也非常心疼母亲。小舅说,小时候要是没有大姐的照顾,上树摘果,下塘拔藕,去食堂偷饭食,供他充饥,如今哪里还会有他!他打心眼里感激母亲。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小舅便经常要母亲去他那里过些时日,散散心,也好开阔一下心胸。母亲不去的时候,小舅就会自己登门,想着法让母亲开心。这对于粗枝大叶,胸无点墨的小舅来说,是情感最好的表达。
他说他的大姐最心疼他,他也最心疼这个大姐。
而今,我知道,我什么也留不住。
此情可待成追忆。
作者单位:龙子湖区地委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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