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菜花 ◆戚佳佳

淮河晨刊 2018-04-18 16:16 大字

站在这片突兀的高地,四周一派荒凉。

“到了”,二哥一点也不生疏,他从车厢里一样一样往外拿纸钱。

“怎么会呢?真是这儿吗?”极目四望,农田连片荒芜着,稀稀拉拉的杂草东一撮,西一撮覆盖着没有了谷物的农田。记忆中满目的油菜花,如今只是农田的点缀,零零星星开得失魂落魄。蜜蜂不见了,挎着竹篮,脑门上、发梢上、脸颊上,抹得满是金黄色花粉的打猪草的少女也不见了。孤独的菜花地里,风更加轻柔。

父亲的坟地是他自己选的。父亲临走时说,那里高,滤水,雨水再大也不怕。

小时候,为了摘刺米薹和桑果,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和一帮小伙伴们会特意绕到这里。这里的刺米薹和桑树果总是格外粗壮硕大。

父亲的坟立在田埂头上,旁边是农田和自留地,土质肥沃,旱涝保收,一年种一季水稻,排一季大蒜。

大蒜在农作物当中最吃肥,灶膛里的青灰经过污水长时间泡发,肥效大增,等到田里的稻子刚收割完,父亲就会把粪堆里的青灰肥作为最好的磷脂肥均匀地撒到稻茬里,随着犁铧翻耕,青灰肥均匀地与泥土融合。

父亲坟上的香樟树已长成一棵大树。听哥哥说,树长得越旺,后代也就会越旺。果然,在每一个坟头上,都立着一棵树,郁郁葱葱,像一把硕大的伞,支在坟上。

父亲的坟旁是一条沟渠,已看不清它是否还残存着水。沟渠里满是水草,它们在四月的阳光下发出亮亮的淡黄,七倒八歪,四仰八叉,把整条沟渠都侵占了。

小时候,这沟里的水起码会渗到一半,到了夏季,清澈见底,水草丰腴。我和鹅到了这里,就默契般各管各分头行动:鹅们疯了似的张开翅膀,扑向沟渠,冲进水中。干净的鹅啄水洗澡,贪吃的鹅,大扁嘴不停地往水草的根部里淘,一口接一口,急得头都来不及抬一下。

而我却在大树下,借着清凉的树荫,看看书,写写诗,或者干脆睡大觉。

鹅有时因为贪吃,到了回家的点,任你怎么赶都不顶用。一次,哥哥气得捡起硬泥块就向一只鹅砸去,不偏不倚砸个正着,顿时那鹅像得了失心疯,在水里直打转。哥哥赶紧下沟里把鹅捞上岸,捧着鹅吓得直嚎。至今我还能记得哥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捧着鹅,可怜巴巴。

说起这些,仿佛就在昨天,而和我一臂之隔的哥哥已两鬓斑白。在他微露着笑意的眸子里,我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卷曲而干枯的长发,略显颓顿,只有双眸还残存着一汪水般的清澈,这是我最后的一个阵地了。我用最美的传说去演绎自己,尽管有时它是颤栗的。

沟渠对岸,是一片葱茏的麦苗,它们已高过双膝,在四月的阳光下,那样安静、从容。走过漫长的冬季,走过并不温和的初春,它们有着更为浓密的绿。没有了油菜花的陪衬,麦田显得那样孤单,只有荒草疯一样地无处不在,大片的土地荒芜着。

父亲,我来了,可我又要走了。我就是那一股风,从远方轻轻吹来,吹到你的面前,又注定要从你的面前吹走。无可奈何,这就是命。就像你曾把我迎接到这个世界,却又不得不把你从我的生命中送走。生命是那样脆弱和顽固,它从来都不允许我多说什么。

哥哥的车开得很舒缓。

哥说:“你还认识我们家吗?”

“在哪?”

“刚刚过去了。”

“过去了?我只看到散落的房子,不记得哪一个是我们家。”

那房子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还有那口井,那棵桃树。每到春天,一树桃花,竞相开放,娇俏无比。都不属于我们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与我们息息相关,而现在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村庄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户人家,他们的房子仿佛古庙一样破败不堪。除了两鬓斑白的老人,便再没有了年轻而新鲜的气息。

车窗外,荒芜的田野连绵不绝,菜花只是在田头地脑处随风摇曳,东一块西一块。哥哥原想要买蜂蜜,他以为在铺满油菜花的农田间,一定能看到养蜂人。可是,飞驰的车窗外,就像明镜,连孤燕都一览无余,哪里有成片的菜花,哪里有放蜂人的影子。

哥哥却突然停下车,兴奋地说:“没想到还有养蜂的,我去看看。”哥兴冲冲地跑过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哥又悻悻地跑回来。

“哪里还有花粉,全是吃白糖的蜜蜂。”哥说着,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都没了,成片成片的油菜花,金色的花海,飞来飞去的蜜蜂,都没有了,仿佛一场梦。

一阵风从路边的一块菜花地刮过来,穿过车窗,浓烈的花粉的香味灌进我的鼻孔。我不由大张着嘴,像婴儿一般贪婪地吮吸着。

作者单位:龙子湖区地委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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