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飞 ◆许 丽
汽车驶进城市那一刻，婷的心里有一瞬的恍惚：这个阔别20年的城市还会是当年的样子吗？那所熟悉的校园还会是当年的样子吗？
终于踏到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正值春好，空气跟记忆中一样的清新。婷没有带伞，就那样一头钻进了雨雾之中。雨丝滑落在额前，滑过眉眼，模糊了视线，她抬头揉了揉眼睛，却仿佛在自己的眼底看到了20年前的那个大男孩。
那一年，恰是她的碧玉之年，父亲从北方的家乡送她来这所江南的中专学校报到。她来得最早，同学们都还没到，她兴奋地拉着父亲在校园里到处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班主任是个刚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老师，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当他看到身材高挑热情活泼的婷时，立刻觉得她是块当班长的材料，于是便让她负责在新生接待处帮忙，招呼本班后续前来报到的同学。
这个专业招收的都是来自本省各个县市的中学毕业生，原则上一个县(市)招收一名。由于地域的差别，大家的到校时间参差不一。婷开心地忙碌着，看同学填表登记，指引他们去缴费，再送到宿舍。她清楚地记得，最后一名报到的那个男孩来自学校当地辖区一个县，身材高大挺拔，皮肤微黑，眉清目秀，说一口当地话。最初的印象，让婷对这位男生颇有好感。
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分配座位时，婷和那个男孩居然双双落了单，成为全班唯一一对男女生混坐桌，婷的心里窃喜。那个男孩喜欢打乒乓球，但学校里只有4个乒乓球台，每天下课后，婷就早早地赶过去，抢占地盘，久而久之，谁都知道这个班的女班长厉害。那个年代学校里发生活费，每个月她都会把自己吃不完的饭票塞给他。他家境不差，又离学校近，周末常常回家，每次都会给她带一些好吃的。同窗共度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那些怦然心动的小悸动就是这样日积月累攒下来的吧。
嗨，你也来得早啊！一声问候打断了婷的思绪，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同学琳。这次是因20年同学会，除了实在有事走不开的少数几位，大多数同学纷纷从外地赶了过来。琳还和20年前一样快人快语：你咋一点都没变呢。除了身材略微丰满了点，身上好像还真没什么变化啊。婷只是笑，回说：你也很好啊！
琳走开后，婷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20年前。
那时候也是映山红开得最热烈的季节，她无端地生了一场大病，不能进食，哪怕是喝口水都会吐个不停。婷做了各种仪器检查，却没有查出实质性的病因。这所学校里的校医院也对外开放，大多数兼职教授都是资深名医，居然也诊断不出缘由。不到10天，她的体重就急剧降到了82斤。班主任急坏了，就安排三名和婷相邻座位的大个子男生轮流每天背婷去校医院输液治疗。至今，婷都记得，只有那个男孩最细心，每次轮到他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生怕她有半点不舒服，放下她的时候，他小小的脸上总是沁满细密的汗珠。一个月后，最晚开放的映山红都凋谢了，婷才开始能进点流质，慢慢的，她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时光如白驹过隙，少女的心总是羞涩的，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实习毕业季很快就来到了。毕业分配的原则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就这样，走出学校大门后，婷和他就天各一方。
北方的天空多尘，总是让她泪眼迷离。那个年代的主要联络方式是信件。这期间她与他就有了些信件联系。毕业后的第二个大寒刚至，婷意外地收到了男孩母亲的一封来信，语气犀利，并明确的在信中警告她：不许再和她的儿子联系！一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19岁女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又无人可商量，害怕啊！从此以后，男孩的来信便被盖着“查无此人”的邮戳原封退回。而她则不再给他写一封信。
不好意思，单位事太多，来迟了，来迟了。婷扭头一看，竟是他！她的心无缘由地狂跳了起来，一抹红晕飞上了脸颊。她故作镇定：没关系，同学们都到了，就等你来一起开席了。他坐在与她相邻的那一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的侧面。席间，已是某大型国有单位负责人的他温和有度，时而谈笑风生，比20年前健壮了许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这一刻，婷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他那温暖的怀抱和“咚咚”的心跳声，慌乱地收回了目光。
第二天上午，同学们一起参观母校，临近中午时，他突然接了个电话，因事务在身，他必须即刻赶回去。他遗憾地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最后他来到婷的身边。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欲言又止，轻声说了句：为什么将我的信件原封退回？她一怔，眼泪好像突然要夺眶而出——她能回答吗？她要怎么回答呢？在她想镇定下来时，她听到已经坐在车里的他在和她说“再见”。
下午，大多数同学都返程了。只有婷和几个同学坐在宾馆大厅里等着办理退房手续。环视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大厅，婷眼中酝酿了一中午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且失声痛哭起来。这情景同学们似乎不感意外，似乎明白这泪水为何而流，围坐在她身边的同学只是默默地坐着，谁也没过去宽慰她。直到那位叫琳的女同学，最终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拥住她突然也哭了，女同学们才无法控制的抱在了一块。
日子像流水一样，转眼又是一年。微信的出现更加贴心，再不需要像QQ那样要刻意删除来访记录。他俩的朋友圈很少更新，仅有的几条彼此也会默默地关注，尽管他俩从不互相评论和点赞。但他们深深知道，对方一直都在，各自努力并幸福着。
这就够了。
作者单位：蚌埠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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