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读书的外婆 □祝莉
四十年前的外婆,不算老,我很小,未上学。一天午后,阳光洒满院落,在怀远县城南的宫家大院里,一棵高大的老榆树下,斑驳的树影里坐着外婆和我。看着外婆手里厚厚的,好像是深蓝色的书皮,上有三个大字,我居然认识一个“水”字。心中甚是欢喜,伸手就去抓外婆手里的书,外婆不恼,笑问:“莉子,想看书?”我说:“外外,(我们家对外婆的称呼)这是说水的书吗?”外婆说:“这本书名叫《水浒传》和水有点关系,说的是水泊梁山108位好汉的故事。”所以从五六岁那时起,我不仅仅知道了一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情有义的梁山好汉；还认识一个容易读错的字:“浒”。
在水泊梁山好汉的故事陪伴快进尾声的那个夏日,我终于要上学了,学校是怀远县乳泉小学,离宫家大院很近。每天放学回到宫家大院,外婆看见我总是笑问一句话:“小孩,可饿嘞?下一碗馄饨吃?”这就是我的外婆,在物资不丰富的年代,从来只关心放学后孩子们饿不饿,其他好像并十不在意。并且想尽一切办法为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做一碗香气扑鼻,哪怕只是猪油拌荠菜馅的小馄饨,那可是我童年嗅到最美的香气。人们常说味道是有记忆的,的确那小馄饨的滋味至今都让我难以忘怀。我和妹妹现在也常常用怀远口音,学说外婆那句“小孩,可饿嘞?”的口头语,来回忆时光深处外婆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如烟往事。我的外婆是太祖父母的独生女,掌上明珠,不仅没有缠足而且还让她读书,想一想在那个时代是多么的幸运!我太爷(我对外婆父亲的称呼)常说和一句话就是:“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在那个很多穷人家男孩子都不能读书的年代,我太爷毫不吝啬把我的外婆送去读书,所以我才能有幸在刚刚启蒙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水浒传》。
外婆的书大多数都是繁体,有的还是竖行,我看起来很是费劲,经常是连猜带蒙、似懂非懂地跟着看了《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山海经》《搜神记》等,好像就是没有《红楼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外婆床头有什么,我就跟着看什么,在那个年代我有一位识字且喜欢看书的外婆,现在想想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幸福,多么的重要。
现在偶然回到宫家大院,目之所及皆是回忆,那些洒满了阳光长长的午后……心之所想,皆是过往。往昔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浮现眼前。外婆已驾鹤西去,宫家大院也将拆迁,老榆树可怎么办呢,是不是只有我还在乎你呢?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老榆树早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带着我孩子的孩子,选一个阳光的午后,择一处斑驳的树荫,静静地一起看一本书。当小孩子们放学后,我是不是也会笑容满面只是轻轻问一声:小孩,可饿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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