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进被子里的阳光 □赵彩丽

蚌埠日报 2020-03-16 07:15 大字

“伢来,天快冷了,今年家里棉花收得多,给你网了一床十二斤的棉花被。”挂了母亲的电话,我的心田慢慢地浸润出一股清流。窗外,阳光透过素雅窗帘的缝隙,筛进我的卧室。屋子里刹那间暖和起来。

秋阳当空,正是棉花吐絮的时候,远远望去像一片银海雪原。母亲和村里的妇人们排成一字形,正小心翼翼地采着棉花,生怕漏采了哪一朵。我待在旁边,掰开一个半开的棉桃,里面的棉花跟橘瓣一样。掏出一朵来,把它撕成云状,对着阳光,顺着风儿,把它们统统吹上了天,看它们是不是能飞得像云那么高。我不敢细看,怕棉絮里的阳光刺疼了我的眼。

什么东西在眼前转啊转啊,在我记忆的幕布上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锥形的陀螺,也叫线锤,被一根线掉着,不停地旋转着。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又被一只粗糙的手一拧,它又继续快速地转起来。我像被催眠了一样,眼珠子不由得跟着转起来。人懒懒的,快要睡着了。我抬了抬眼皮,绳子另一头被人捻在手里,不停地从自己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里取出一小撮一小撮棉絮,放在另一只手上捻起来。随着线锤的转动,棉花被捻成了线。线被捻得很均匀,没有粗一截细一截的。线长了就会绕在底下的线锤上。陀螺越来越胖,像一个胖胖的蚕蛹似的。我知道那是套棉花被时用的线,有时也用来纳鞋底儿。纳鞋底的通常是麻线,那是用牛小腿骨头做的棱椎捻成的。

我始终看不清捻线的人,可能是我母亲,也可能是隔壁的张大娘、李奶奶。总之,这种细活只有女人才能耐着性子做下来。一般她们都聚集在谁家房子的南墙头,有的坐在长凳上,有的坐在旁边的石磙上,有的懒懒地倚靠在土山墙上。有的捻着线,有的纳着鞋底儿,有的胳膊拢进袖口,半眯着眼晒太阳。她们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我不管她们。我只管抱着我家的小花狗,窝在暖和的柴火堆里,盯着那个陀螺发呆。一丝风也没有,阳光都被捻进了棉线里。

突然,有一点点光晕在我的脑海里晕染开来,那是我家门口大槐树的树缝中投射下来的阳光,碎碎点点地闪着我的眼。我躺在母亲铺好的被单上,天很高,云很淡,拉着丝儿。我懒懒地翻个身,一大团白花花的云朵落在了母亲的簸箕里,在太阳下银闪闪的,闪得睁不开眼,很是新鲜。母亲正把一团团捋平的棉花平平整整地摆放在上面。把我从被单的这边撵到那边。她先把棉花拿在手里轻柔地撕,撕得轻轻薄薄的,棉絮都飞起来了,从这边能看到那边,闪着银丝,才把它很慎重地放在她认为还不平整的地方。我干脆爬起来帮着母亲一起干,这个看起来是个多么轻松又温暖的活儿。我把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抓在手里,用手一撕,断了。我再撕,又断了。干脆两手胡乱地撕扯起来,手舞足蹈地,棉絮也跟着飞舞起来,头上,眉毛上,脸上,肩膀上……它们粘在我身上,掸也掸不掉。母亲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一边玩去,别给我捣乱!”我蔫蔫地继续躺下来,看着母亲把自己埋在棉花里。

棉花铺整齐以后,她要铺上被面子了。被面子跟被里子不同。里子一般都是素素净净,纯棉面料的。而被面子一般都是那种滑溜溜的,锦缎一样,闪闪发光;颜色也很鲜艳,大红、大紫,大绿;图案精致,龙凤呈祥啦,百鸟朝凤啦,百花争艳啦……套被时,被面子是要被锁在被里子里的。母亲拿出她的老三样:套被针,套被线,顶针。戴上顶针,穿上线,把针往头上荡两下(说是让针更顺滑),用顶针一顶,针很顺畅地穿过那厚厚的棉被。母亲的眼睛像尺子一样,每一条线路都是笔直的,间距也都一样。我趴在阳光下看着母亲穿针引线,被面子闪着七彩的光,我猜是阳光被母亲缝在被子里了。在我发着呆快睡着的时候,被子套好了。我快速爬起来,爬到被子中间把被子一裹。真暖和啊,还有阳光的味道。“啪!啪!”屁股上挨了两巴掌:“快起来,你这个捣蛋鬼!”“我才不,真暖和!”母亲不管我,独自走开了。我紧紧地抱着被子,贪婪地嗅着阳光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回过神,我抓起手机:“妈,我一会回去帮你套被子啊!”“好,你哪是回来帮我啊,你是回来捣乱的吧?”母亲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虽看不见母亲,但知道她一定笑得很温暖,像那套进被子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作者单位:怀远县唐集镇朱疃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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