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穿峡仍向东

淮河晨刊 2020-01-19 08:12 大字

□钱广安

千里淮河,浩浩汤汤,流经怀远县城时,荆、涂二山对峙,形成淮河著名的三峡之一——荆山峡。山水形胜,登临绝顶,但见“两山如虎踞,双水似盘龙”。淮水在峡中自南而北,与穿城而过的涡水汇合后,便一路向东奔去。

淮水右侧的涂山,当地人称“东山”,“望夫石”、“台桑”、“候人兮猗”等文化遗存俯拾皆是。伫立“禹王宫”前西南而望,长河落日,波光跃金。山脚下,一座师范学校掩映在榴林之中,十分静谧。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一批又一批来自乡村又反哺乡村的学子,把芳华岁月留在了多情的淮河两岸。

“军”那届只招了一个班40人。那时考上师范都是初中的佼佼者,他们没有背景,只凭成绩换来了一张跳出农门的门票。“军”身材高大健硕,据说初二时就能开拖拉机耕田了。篮球场上,他身姿矫健,三分球、扣篮……样样精通。女生心仪,男生佩服,这不单凭借运动场上的风采,还因为他成绩优秀,办事干练,敢于担当。全票当选班长后,他不负众望,把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全班同学亲如兄弟姐妹,但有时义气用事也会惹来很多麻烦。“勇”身材瘦小,生活节俭,可过分的“抠门”,让大家难免产生误会。上学过轮渡,为了省去伍角的船票,他竟冒险扒车。对岸马城镇的水泥预制品厂的小四轮常是他扒车的对象。一次,快到校门口时,他飞速跳下,结果衣角刮在了车斗角铁上,他以头抢地,脸上磕破了好几处。打那以后,小四轮坚决拒载,还常以“勇”做反面教材,这令全班很是颜面扫地,可“军”却不许任何人埋怨和指责。

那时,食堂的冲突时有发生,偏偏又是“勇”。一次打菜,食堂工人“小六”给的量明显少,还多是辣椒,“勇”没有及时离开,眼中充满渴求。“小六”却拿着大勺子边敲盆沿边呵斥,骂他穷鬼,快滚一边去。后排的“军”不服气,冲上前去指责他的不逊。“小六”仰仗当副校长的姐夫,平日里任意妄为,不是对女生色眼迷离,就是对男生恶语相向,大家多敢怒不敢言。看到“军”的公然“挑衅”,他不假思索,直接把滚烫的稀饭向“军”泼去。若不是全体学生一哄而起,以及值班老师的竭力劝阻,一场“武斗”不可避免。

事情远没有结束。淮河轮渡在荆山峡口不停地穿梭,渡人渡车也渡日升月落。元旦返校,大家在渡船上有说有笑。“小六”也骑着屁股冒青烟的“建设”上了船,看见“军”,他摘去墨镜,口哨吹得震天响。“勇”转身去看远去的船只,“军”却握住栏杆,牙关咬得“嘎嘣”响。“一群毛蛋孩子,还想逞上天去,也不撒泡尿照照。有种的来干,别装孙子!”“军”无法克制,拳头伸出又被拦住。对方却开足马力向人群冲来,“军”眼疾手快,拨开人群顺势一脚,人与车直接冲进了淮河。渡口人员赶忙打捞,“小六”性命倒是无碍,可是喝饱了河水,浑身早已抖作一团。

警察来了,“军”和“勇”嘀咕了几句后一人走进了校长室。多年后,大家才获知“勇”的父亲常年卧床,全家开销只靠母亲打理几亩薄田,上学借的钱要还,“勇”不能有任何意外。春节回来,“军”的座位一直空着,他被开除了。

转眼已是二十余年后,每年的同学聚会都还是“军”操持着,他始终是同学们心目中的“老班”。他从蹲涵洞睡地下室到拥有千万资产,与“秀”一直恩爱有加。“秀”是班里唯一推荐上安师大的,毕业后分配在重点高中任教。大家经常打探他们爱情保鲜的秘笈,“秀”满脸欣慰地说:“真男人,谁不爱!”“军”也坦言:“好女孩,永不离!”

如今,荆山峡淮河渡口已经尘封在岁月的记忆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现代化的荆涂淮河大桥。每当驾车经过,那些人那些事依然历历在目。人生之路就像奔流不息的淮水,有时潮平岸阔风正帆悬,有时也会遇到浪急风高暗流潜礁,但即便遭遇坎坷与阻碍,也只能让我们更加坚定向前的勇气和信心。因为,一湾淮水穿峡而过,脚步依旧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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