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事 王绪谦
薄雾笼罩着喧闹的乡村。
一条笔直的公路东西贯穿着澥新庄,一群早起的人们沿着公路的一端向另一端延伸,清扫着路面。我和村两委干部、保洁人员一起开展村庄环境整治工作。一位年约六十、佝偻身材、头发稀疏谢顶、动作麻利的老汉挥舞着大扫帚,卖力地清扫着路面,扬尘挡不住他执着的脚步。
老汉突然感觉我站在他的身后,回过头来,仰着笑脸,跟我打招呼,给我递上来一支香烟,然后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声跟我说:“那边催着我去演出,我再干一会活,就要走了,不能误了赶场子。”
“你还会演戏?真没看出来!”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一旁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嫂快人快语,“你会个啥?不就扮演个小丑吗!”
“有本事你也去,小丑在喇叭班子里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老汉得意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时近中午,当天的保洁任务宣告结束。大伙坐在树荫下歇息,我想见识一下老汉的才艺,提议让他表演个舞蹈或是唱段歌曲什么的,大伙拍着巴掌给他鼓劲。还别说,老汉突然撑起双掌,扭起了蛇腰,口中念念有词:“曲美身材,从瘦身开始。”引得大伙捧腹大笑。随后,老汉又唱起了大伙耳熟能详的五河民歌《摘石榴》。
高手藏民间。老汉还真有文艺细胞呢!
真正领略老汉的风采还是在一个娶媳妇喜庆演出的场合。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柳杨村靠勤劳发家的小崔喜结良缘,请喇叭班子助兴。乡亲们搬着小板凳赶来看热闹。喇叭班子头领专门请来一位女高手为这场演出推波助澜。老汉成为她的搭档,两人表演的是东北二人转,角色反串,女演员扮演老头子,老汉扮演老太太。他们以一对老人黄昏恋为主线,演绎老年人追求浪漫爱情的故事。老汉入戏很深,专注而投入,时而忧伤满怀,漫漫长夜孤灯难眠；时而树下静坐,等候佳音；时而张开双臂,拥抱迟来的爱情春天。他们的表演赢得了阵阵喝彩和掌声。我目睹了这场演出的全过程,心想哪天带他到电视台综艺节目露露脸。
老汉未婚,单身一人。知根知底的乡邻说,老汉早年也谈过对象,因相亲的时候,喝得烂醉如泥,出了洋相,姑娘羞愧难当,再也不愿搭理他了。老汉与爱情失之交臂,从此再无姻缘。不过,老汉看破红尘,知足常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无忧无虑。这些年,闲着没事的时候跟喇叭班子混日子,开始是干个杂活,慢慢地走上了舞台,在坊间走红。
老汉平常嘻嘻呵呵惯了,见到大人孩子都喜欢开个玩笑,与村民们相处融洽,其乐融融,但有一次却让他颜面扫地。
老汉居住的澥新庄有一处荷塘。炎炎夏日,荷花竞相开放,尽显乡村妩媚。村里的李大嫂穿着一袭长裙在池塘边漫步,她出神地望着水面。曾经,她就坐在边上,丈夫在塘里采藕,他们有说有笑,丈夫把洁白如玉的莲藕高高举过头顶,李大嫂踩着水边去接,收获美丽的心情。但如今,丈夫因意外离他而去,李大嫂不禁泪水涟涟。
“大妹子,这连衣裙穿出来真棒,就像十八岁的大姑娘。”恰好从池塘边经过的老汉歪着头,打量着李大嫂,赞不绝口。
李大嫂怒目圆睁,把老汉数落一通,老汉的脸红一块,白一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住在附近的张大娘过来解围,老汉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时隔不久,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家家户户几乎都已关门熄灯,进入休息状态。突然,李大嫂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稍时,又由近及远,尽管是轻手轻脚,但李大嫂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莫不是有小偷光顾?李大嫂急忙起身,拉开门栓,打亮手电一看,原来是老汉。李大嫂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前去,斥责道:“你半夜山更的在俺家门口逛游,安得什么心?”老汉支支吾吾不作回答,径直往前走去。
这个时候,李大嫂的儿子从屋里也赶了出来,“妈,你看这是什么?”
儿子递给李大嫂一个信封,拆开一看,里面装着2000元钱。李大嫂疑惑不解。
这时候,老汉说出了原委:“大妹子,这是我跟喇叭班子演出攒下的一点积蓄。你家儿子考上了大学,是你的荣耀,也是全村的荣耀。我知道你家有困难,就想帮孩子一把。我前几天不小心得罪了你,怕明里帮你你不收,就偷偷塞进了你家的门缝里。”老汉说着话还打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臭嘴,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起风了,李大嫂的心中激起了波澜。
“大哥,是我对不住你……”
天上繁星点点,在乡村的夜空,老汉也许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吧。
作者单位:怀远县包集镇人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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