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王 琼
三十年前,一个刚走出学校大门的中专生,怀揣着县人事局开出的介绍信,去了隔河渡水的偏远乡镇报到。
一年两个月,半新不旧的乡政府,几排伸着屋檐的办公室,几张陌生的脸,几件例行的工作,几家羊肉馆,在我的心底,早已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当时乡里没有食堂,我整日为一日三餐而发愁。每天中午,我早早地就去了羊肉馆,花上两块钱,吃一碗羊肉汤,再配上两个馒头,吃的暖乎乎的。好心的老板每次总是给我多放点肉,吃完了再加点汤,放些葱花,让我十分感动。后来,我买了个煤油炉,自己动手烧起了饭。隔壁的年乡长给我写了个便条,我像拿着“圣旨”似的,理直气壮地去乡供销社买了十斤平价煤油,在集市上买了些米面油盐、葱蒜小菜,又让附近敬老院烧饭的王师傅帮我蒸点馍,算是“丰衣足食”了。
背水离乡,没有亲人,能有一碗热汤,倍感欣慰。敬老院的王师傅,像一位兄长一样,不厌其烦地给我蒸馍,还不时和我谈心聊天。时间一长,人也熟了,一次我忍不住问到了老王的疼处:“你长的也不差,心眼又这么好,怎么就……”老王木讷的表情,像一副僵硬的雕塑,眼睛都不眨一下,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场面有多尴尬。“也不知老王今安在?过得好不好。”我自言自语。
回来的路上,有意开车走我三十年前骑自行车下村的老路。老乡政府不见了,门前被一排开满超市、饭店的房子所遮挡,看不见里边的样子。路没有宽多少,但光滑平坦,不像自己,一张青春的脸竟然被岁月这个“蹩脚”的画家涂抹得一塌糊涂。附近的医院也没了病人和医生,门前的老牌子,依然清晰地看到××医院几个字,我一下子被岁月拉回到那个美丽的故事里——一个大胆而又漂亮的小护士。她曾经去我那儿借过书,还书的时候,在我那一开就发出吱呀吱呀声音的门的锁眼里,插了一张医院“药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我却在“药方”上回应——落叶他乡树,孤灯夜照人。
顺着村庄的乡间小路,车慢腾腾地向前挪着,我极力地寻找着过去的画面。当年亲手栽植的杨树已枝叶繁茂,一排排石墙青瓦,变成了两层小洋楼,不是江南胜似江南。老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槐树还在,斜躺在村口的水塘边,只是塘里的水没有了先前的清爽透彻。几十年风风雨雨,老槐树历经沧桑,岿然不动,像一位与世无争的老人……我的眼睛湿润了。
闭上眼睛,这里的一景一物和那些萦绕在我心里的往事,也越发清晰起来。突然车子停了下来,前边一位拄着拐棍的老人正蹒跚地过马路。我眼前一亮:是他,是王师傅,那表情,那眼神,一点没变。
我立即下车紧走几步,一下子握住老人的手,激动地说:“王师傅,您还认识我吗?我是半农,三十年前毕业分配到××乡政府的中专生,那时候您还天天给我蒸馍呢……”老人用呆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喃喃地说:“你变了,真的变了,认不出来了,听声音还有点像……”
有谁能够将往事唤回,又有谁能生活在往事里,而今这一幕幕,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奔涌而来。往事如风,往事如烟……
作者单位:怀远县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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