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刘 ◆李广文
如果没有老刘，我相信乡政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会有几天要唱“空城计”。
老刘住在我们乡政府大门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那就是他的家，一人一世界。
老刘五短身材，身体健硕，皮肤黝黑，典型的农村人特征。要描述他几乎不需要在大脑里搜索形容词；他穿戴朴素，一年四季，我都没看到过他穿新衣服，只看到他的衣服洗了又洗、颜色褪了又褪；他五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乡里的人都说他是看大门的，可我从来没看到过他看过大门，这大概得益于我乡“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治安状况。他虽然不看大门，但他掌管着乡里大大小小不少办公室的钥匙。他是老人员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尽管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员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但哪一任领导、哪一个人都没拿他当“外”，“常青树”呀。我也学着别人的做法，把我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他一把，我不在的时候，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找老刘开门。”
老刘住的房子和我们农技站的办公室前墙连后墙，我从后面窗户，经常性地看到他扛着大扫帚，或拎着拖把，再或是拿着小扫把和灰撮子出去；有时看到他拖拖拉拉地抱着一大圈水管子出去；早中晚的时候，能看到他四平八稳地拎着装满开水的热水瓶出去，再拎着空瓶子回来……隔三差五地我会看到他或拎着、或抱着、或扛着一些旧报纸、废纸张和纸箱子回来，因此，年里月里，我会看到他和收废品的小商贩讨价还价。
他每天十一点准时做午饭，我能听到他侍弄锅碗瓢勺的声音，他烧的菜很香，特别是我饥肠辘辘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烧菜的香气从锅里冒出来，飘到我的窗下，然后，找个缝隙钻到我的办公室。“一个人生活过得不错”，怪不得吃得浑身冒油，我夏天就看到他穿着那件掉色的烂有破洞的人字形背心在太阳底下打扫卫生，额头上、脸膛上、臂膀上透过黑色的皮肤往外渗着精亮的“油”。
老刘和我中午都不是吃过饭就睡觉，老刘中午喜欢看《男生女生向前冲》，我中午喜欢唱歌练歌。一段日子下来，他的男生女生不冲了，我开始听到他在后面也唱，不过，他唱的是戏，就像我小时候在戏台下看戏台上的花脸唱的一样。我还会听着手机的歌曲，边听边学，接着，我就听到了他在他屋里放戏片子，也在哼哼地说唱。到了现在，我时不时地就能听到老刘在吼嗓子，有时“冒不通”地，还吓我一跳。
老刘尽管一天到晚不离开乡里，但也不是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他的，原因是他没有手机。他跟我说他没有手机的时候，我很意外，“这都什么年代了，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三四岁的小孩，哪个不怀揣个手机”。他诡异地对我笑笑，“没有手机，好呀。”我脑子里是长长的问号。直到后面一声连着一声的“老刘！老刘！老刘！”此起彼伏。
在大楼里，在大院里，最难听到的是老刘的声音，最容易看到的是他的身影。
乡政府走了旧人，来了新人，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有老刘始终如一，和大院为伴，和大楼为伴。不离不弃。
作者单位：怀远县褚集镇农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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