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粤古道钩沉之莲花山

右江日报 2017-09-21 09:35 大字

滇黔桂之间，在那隆起的一片延绵千里的褐色高原上，百粤先民们筑就一条穿梭在高山峻岭、密林深谷、险滩危崖之间的古道，名曰“百粤道”。国内陆路沿途有奉议津、山口、连花、五村、雷圩、甘沙、百会、百粤坡、都安、鉴隘、照阳关、滇粤关津等几十个驿站，直达东南亚诸国。因工作需要，笔者最近和广西社会科学院潘其旭教授、田阳县博物馆馆长黄明标等，一同去钩沉散落和沉淀在古道石罅间的民族文化奇葩。

今年5月，我们一行五人从田阳县那坡镇出发，去瞻仰百粤先民们在莲花山的伟大创举。

莲花山在历史上为镇安辖地，是进入镇安治地的咽喉，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镇安治地兵家称：“南控交趾，西钳滇黔”之地，并且是南疆富庶之府，能养兵蓄锐。只因有高耸的莲花山横亘，使该府形成东西阻隔。

我们遵从史书所载，从山口塘沿着佛子、八字、灵、三额、隆阴、感颜、抵上及莲花诸埂攀登，在高达二百二十一丈的山更道间。昔日被列为清代奉议州八景之一的“莲岭千云”，《广西通志》作过绝妙的白描：“莲花山，旋起旋伏，倏高倏下，行人踯躅而前，盖四十余里，中莲花极峻焉”。这景象和更上的那一座座烽火台，已经一同湮没在历史的年轮里。映入眼帘的是百靖高速公路压更跨谷，穿山贴崖而过；莲花山间，通往各村屯级公路，如网如织。山崖下垒砌起来的、山崖间凿出的栈道，只能在开往莲花更的车窗外不时地一段段闪现。

停车觅迹。古栈道上开着五色、山樱、山菊和不知名的山花，我们的脚步不敢踏得太重，怕惊扰它正在休息之魂，几次伸出手去又放下来，不敢触摸身边的崖壁，生怕弄坏当年马援征交址时留下的身影以及徐霞客和书童骑驴走过的印迹，只轻轻地拂去落在它身上的败叶。我们拿出随身卷尺，痴痴地左右上下地把量。目睹宽三米多的栈道间，被草鞋布履磨得光亮可以照出人影的片片石板，顽石上印着的朵朵铁蹄，已经注满了历史的尘埃。此时，我耳边似乎听到山间又响起叮叮咚咚的马帮铃声，显现一帮帮“腰缠万贯”的东南亚商贾大亨；仿佛见到高轿翠盖的清代著名诗人赵翼、刘大观、商盘、燕章诚擦肩而过，他们在山间踯躅，在赏景吟诗作赋。前者是刻在石板上读不完诉不尽的马蹄印，后者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莲花九更》诗章。赵翼：“九层石划入青云，名字遥从岳藕分。赤立太穷山露骨，倒悬不死树盘筋。”傅埾：“鸟道盘崎岖，石磴叠回曲。古木茁龙蚪，空岩藏虺蝮。”周学滢：“曲折羊肠迥瘴雨，高低虬影挂烟峦。何年征戍来荒服，盛代车书改旧观。”

汽车缓缓地绕山而行，或作环状，或呈之字形，好不容易才到花更山腰，路却被扯断了。抬头一瞧，往上仍是巍巍的岩山，怪石呈现，一条新修水泥路在其间鞭挞而上，胆壮小伙子可以驾驶摩托车直抵莲花山山门。我们不知当地人的本意。塘前，原是修长的登山梯级，路基仍清晰可辨，为何毅然决然地把历史的本原覆盖呢？其实，据《镇安府志》，这里有着清康熙帝剿捕南明残余政权的记载：“康熙二十三年，滇逆沈绍基叛，踞镇安，官兵剿捕，实从此更入”。

莲花山名不虚传，《清一统志》说：“形如莲花，南北穿径。”说真的，我们难掂量出哪座山峰是主峰，南面两座山峰陡峭险峻，北面两座山峰巍峨雄伟，东边三座山峰川字壁立，西边两座山峰玲珑皱透。四周山儿肩立拱卫着，加之山峰下有一个洼地，壮如花心，活脱脱地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荷花。据当地的一位老人讲，很久以前，这里是进镇安治地、入滇黔的边关，有绿营兵边戍，枪炮处、操兵场、兵营房样样俱全。常有宽衣博带、高冠长缨的达官贵人、丝绸商队在这里留宿，生活在这里的十几户人家，并不乏味。每天入夜，马栈骡马欢叫，铃声叮咚；酒坊旌旗掩映、灯火彻夜通明，八方来客聚桌沽酒，你斟我酌，猜三道两，有“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美韵。

出家万里，心绪纷乱，落魄孤愁，生死难卜，是商旅生活里恒常的点缀。因此莲花更立起寺庙来，供过往人们求签问卜，祈求平安。据向导说，庙不知何时所建，现遗留二十三块清代碑刻。古时候，庙里气氛森严壮盛，有个和尚，人称莲山尊人，解放后还俗了，庙也一同破败。解放后落实宗教政策，群众自行捐修，恢复其建制，有观音阁、钟灵阁、八仙宫……依山往上而建。我们慢步八仙宫，宫阁墙体全是就地取材用石片砌成，很有古风旧韵，内置有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张果老、曹国舅、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塑像。观音阁前有一棵不知名的常绿树，树干上系着不少被风吹撕成一条一条的红绸，那意味着当今还有人善良地祈愿或还愿。

莲花山关不如剑门关、先秦栈道闻名。可古朴凝重，它的险要，前者是不可匹敌的：南北两山更口，各用大石头垒起两道防卫山门，各长约三十米、高五米、厚一米多，上筑墙垛，垛口布设铁铸火炮，兵卒日夜在墙道上巡行，任你腋下能生两翼来，也不可能飞越这更关。清康熙十三年（1674年），南明政权沈绍基攻陷镇安府城，派兵回守莲花山更，清军督兵进剿历时七年，累累损兵折将。无奈，不得不央求岑氏官族后裔岑统蕃回田州招募熟悉地形的土兵，方能攻克莲花更这道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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