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木有：与木船打交道八十多年的老船工
淡木有
□本报记者 陆照德 通讯员 黄正民 林光贵 文/图
他生在船上，长于船上；他继承家传会造船、打渔，并以此为业。他曾做过服装生意，但最终还是干起了他的老行当——造船、打渔。他今年已经83岁了，但仍对此乐此不疲。他就是与木船打了八十多年交道的老船工，水上渔家的亲历者、见证者——淡木有。
“我在‘三房一厅\’的大船中长大”
淡木有，1929年出生，祖上三代都是渔民。他生于船上、长于船上，8岁进入尊义校（今中华小学前身）念书。念了四年半后，他就回家抓鱼、捉虾，直到十六七岁便开始跟着父亲学打渔、造船。
“小时候我们一家都住船上，船相当大，我们住的是‘三房一厅\’。”淡木有老人说。7月25日，在那毕大桥下，淡木有和他的爱人周女士怡然地坐在靠岸的铝皮船上，与之并头的两只小船（一铝船一木船），也都是淡木有的，“儿子刚卖掉了3只，不然我还有6只船呢。”淡木有祖籍广东三水，只会说粤语，壮话、普通话都不大会。铝皮船内木板铺得平坦、整齐，磨得亮光光的。当天，老人挺高兴，打开两只船的船头储存箱，记者看到一个装各种螺，一个装鱼。
1958年以前，造船都是单家独户，有人请就去做，每天10~12斤米的报酬。1958年，百色市成立了河边街造船厂（也叫胜利造船厂、超英造船厂，在今百胜社区临江一带），船厂汇集了当时百色的专业造船师傅、学徒共30余人，淡木有便在其中。几年后，迫于生计，他又到渔业站打渔队打渔。虽专职打渔，但修船却还是常有的事。1970年，由于国家需要，在田林旧州、河池东兰大兴造船，淡木有因技术过硬，多次被请去做造船师傅。如今，在右江河上专做捞沙船的师傅碰到搞不定的事情，也都来请教他。问及淡老一生做了几艘船，他说：“现在江上的所有木船都曾经过我的手。”2008年，淡老还自己做了一只小木船，“就中间这只，这可能是最后一只，做不动了。”淡老看着小木船，淡然地说。记者发现这艘老人晚年打造的小船，还很精致呢。
造木船是个高难度的手艺活
谈起制造木船的关键技术，淡老来了精神，拿着一只纸船，对记者讲述造木船的奥妙之处。
“造船最关键的是两块板，接船底板两边的那两块，太平坦不行，太弯曲也不行。”淡老说，太平坦则船行水上阻力大，费力速度慢；太弯曲则船的容量小，且在行驶过程中会被风浪所阻，走不稳，这也是考验一个造船师水准高低的最重要因素。
其次是船头船尾的弯度，两边要得宜，太高则船吃水少破不了浪，还会造成载重时头重脚轻易翻船；太低则船的载重量少还容易进水会沉船，真是“增一分则太曲，减一分则太平”。
而弯曲度的多少，全靠造船师傅手工用火对一块块木板进行烘烤，分开烘烤再拼接成大块板，然后组合拼接成船型；淡老称，烘烤多久就弯曲多少，“我不用比划，眼看就行”。
船成型后，拼接的木板之间还有缝隙，要把石灰粉、桐油混合均匀倒入缝中，再把竹青（把竹子表层青色部分刮下即是竹青）慢慢打入，直到竹青、石灰、桐油浑然一体为止。打完后，沿着缝隙线路都要抹上桐油、石灰粉、竹青粉混合制成的粘合剂。淡老说起当时造船师傅造船打竹青进缝隙的声音是“哐哐窾窾（音译）、哐哐窾窾”，当时这个声音意即“穷到什么都没有了”。“因为船做好了也是人家的，自己什么也没有。”淡老说罢，大笑不止。即便敲打一天，大船每人一天只能打3米左右，小船可打7~8米，据缝隙大小而定。此外，选木材、锯木、刨板、拼接、打钉等均有讲究，熟练的师傅，制作一个三板艇需要一个月左右，要制作能装6辆车的大船，师傅加学徒10个人左右，要5个月才能完成，工程量极大。
船做好了，还要通身抹桐油，一般要抹干三次才下水。大一点的船下水，跟进新房差不多，挂红烧爆竹摆几桌酒席图个吉利，是自然的。
谈论制造木船的事儿，淡老一直眉飞色舞，说得兴起时，还拿着纸船翻来覆去比划着，拍这掐那，谈笑间，神色怡然，仿佛回到了年轻时造船的场景。
解放前的造船师傅，每年都要筹钱祭祀木匠的祖师爷公输班（鲁班），公输班庙在原观音堂（二码头对面一带）附近。淡木有曾参加过2次，在庄严肃穆的仪式后，师傅们会交流技术经验，那场面让淡老记忆犹新。
“打渔队多的时候一晚可打到700多斤活鱼”
1963年，淡木有加入了按劳分配的渔业站打渔队，在澄碧湖、澄碧河一带打鱼。在打渔队，一斤晒好的干鱼卖给食品公司，渔夫可获得2.6角的收入。“我有一次网得5条大鱼，每条几十斤。”每每提到这件事，淡老都非常兴奋，并称那些年，多的时候每晚可打到700多斤活鱼。
过去，百色渔家有用水獭猎鱼的，养到3~5斤时，就可以训练水獭怎么捕鱼，淡木有用过多次，“网撒过去，得鱼，收拢，让水獭从网口穿进去，咬着鱼一条条送出来。”说起可爱乖巧的水獭，淡老对它印象极为深刻，淡老养的最后一只水獭1976年老死。
20世纪80年代初，打渔队解散，商业意识敏锐的淡木有开始涉足成衣生意。5年时间里，他攒了不少钱，但他还是忘不了河里的鱼，1986年前后，他承包收购澄碧河、东坪两地的生鱼，不仅生意亏本还赔了违约金2万多，把做服装生意攒来的10万元都亏掉了。心灰意冷之际，淡木有决定重操老本行——造船、打渔。
“我自己还有一门技术呀！”淡老这样想着，看着离开多年的右江河，早已流行起钢铁制的机动船，但木船仍是主流，能造船、修船的师傅却已飘零难觅。淡木有抓住商机，哪儿有破烂的、旧而不用的木船，他就去收购；哪里有拆旧房子，他就会去看看，淘出有用的木材，经他的巧手缝缝补补，破烂船摇身变俏模样，旧木料里淘出做新木船的材料，打造出的新船，靠着补船、修船、造船、卖船，淡木有又挣了不少钱。
谈老的得意之作是在田阳县花数百元买了一艘坏掉的百吨级大木船，回来自己拆掉做成7艘小船，“最大的能装60人，小的也能装10个人左右，我赚了近1万元。”淡老乐呵呵地说。
聊得高兴，淡老突然起身，在卧室的电视机旁淘出两个鼓鼓的塑料袋扔在地上，“这是水鱼（甲鱼）壳，我打渔时打到的，一只20多斤，一只10多斤。”淡老说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当时它在网里黑嘟嘟的，朝我‘嚯\’地大叫，我以为是大蟒蛇，吓得半死。”淡老双手半握托着腮边，半O嘴型，学着大甲鱼的模样，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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