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圩常星侬话 □林庆明
苏州人因讲话绵软而被誉称为“吴侬软语”。在我的家乡，有一个村的人讲话语调也特别绵柔，我戏称为“广西吴侬软语村”，它就是平果县榜圩镇常星村。该村一共16个自然屯，人口大约5000人，绝大多数为壮人，所说壮语属广西北派壮语，和都安、大化壮语一脉相承。因语调不同，常星村壮人分为侬壮和腚壮。
常星侬语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为柔美的语言。它不仅“软”，还具有“娇”“绵”“奶”的特点。所谓“娇”，就是漂亮女孩依偎时的那种“娇、嗔”语调，榜圩人称常星侬语这个“娇”叫“螢”，意思是讲话故意做作。“绵”，就是绵柔，就像糯米糍粑一样绵软。“奶”就是“嗲”的意思，就是讲话带有“嗲”气。
听榜圩常星人壮族侬语，犹如黄莺出谷之声，婉转悠扬；犹如山涧清泉，清澈动听；犹如呢喃低飞之燕，刚柔并济。当地有句俗话叫：宁听常星人吵架，不听广东人讲话。常星侬语好听在于它的语调，抑扬顿挫。声音之所以绵柔，因为他们讲话时语调大都是第三调——“上”声。例如，“哏仇”（吃晚饭），榜圩定壮说成“根周”，而常星侬壮说成“哏肘”；“哏搂”（喝酒），定人说成“亘搂”，而侬人说“哏搂”。
榜圩常星侬壮讲话绵柔的另外一个因素是他们讲话语速不紧不慢，风趣而幽默。最令我欣赏常星侬语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讲话的艺术。常星侬壮讲话时最善于使用“借代”“比喻”“夸张”“反语”“双关”等修辞手法，本地人把这种说话艺术叫“话背”“海底话”“两来话”等。
听榜圩常星侬人讲话，你要用心去理解，因为他们所表达的真意往往藏得很深。有次我下乡，看到一老头牵着一匹马上街卖。马贩子以为老头可欺，上前探价问：“大叔，马卖多少钱？”老头答：“你们出个价钱吧！”几个马贩子有说400元、有说500元、有说600元。其实那匹马市场价应值2000元。老头强忍怒火，温柔地说：“怎么这样呢？它嘶叫一声都值1000元咯。”几个马贩子笑得前俯后仰而去。
两个常星老同赶街路上相遇，互相打招呼：“今天你也赶街来了。”“是的，我家的香炉坏了，去给医生修一修。”“噢，现在好点了吗？”“没事了，两碗粉都下肚了。”一问一答，路人不知所以然，其实是他家独苗孙子病了去看医生。
常星有个钓鱼老头教育他的大龄女儿：“阿花，都三十了，赶快找个婆家啊。”女儿对曰：“急什么，天下男人如水中鱼那么多，我什么时候都可以钓。”老头对曰：“我知道天下男人如水中鱼之多，可你的‘料\’留久了，鱼还吃吗？”这段普通对话，你要有番思考才弄明白。
有一次我去常星朋友家做客，男主人进洗凉房忘了带内裤，他在洗凉房里对他老婆嚷嚷：“要鸟笼给我呀。”起初我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是何意，直到回来路上我细心想想，才恍然大悟“鸟笼”的意思，我真叹服榜圩常星人的智慧。
榜圩常星侬壮因讲话绵柔，诙谐中又不失风趣幽默，所以当地的离婚率低，群众之间矛盾纠纷很少，常星人热情好客，朋友特别多，事业兴旺，生意兴隆。我打心眼崇拜榜圩常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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