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 □未 央 （百色）

夜色凝重，种满花树的公路旁，人迹寥寥。他拉着我的手，夸张地摇晃。路灯微黄，我看着他年轻光洁的脸庞，情不自禁地微笑，彼时心灵纯净如女童。

我知道，他永远无法明白我的内心。但是这并不 妨碍我们在某一时刻结交联盟。看似冗长的生命早已过半，如果这一刻他能给我欢愉，我即感恩。

喧嚣世间，看惯了能言善辩沾沾自喜的男子，对那些沉默朴素的倒反另眼看待。春日初见，在一群滔滔不绝的男人中，他对路过泥泞的我只轻声问了一句，可需要帮助。

诸多细节早已被时日淡化，但这个男子的温柔眼神，却总随着他若即若离的隔屏问候浮现脑海。

虽然一直持有自定的戒律，但仍然被这个寡言坚定的男子所吸引。喜他的较真，简单，对人细心却始终寡言。听多了男子的表白，总是心持疑惑。那些美丽圆满的语言，于我只是童年时吹的肥皂泡沫，一早知道它只是个幻象，是以不能从中得到惊喜。

南方雨季，雨水持续短暂。细雨过后，空气中飘过一抹浓香。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在小径中寻找那株散发香味的花树。夜晚的花草是温婉的女子，低眉顺目，别具风情，与白日里的急剧招摇相去甚远。洁白花树下，繁茂的花朵压弯了枝。看着那花草，《牡丹亭》的唱词无端蹦出我的脑海：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微红着脸偷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一时间，就像戏里的生旦那般，相看俨然。情愫融入撩人的夜色，霎那间花木也似有情，天地皆不复存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羸微月色，我的白纱蓬裙发出窸窣声响。他看着我，眼里溅出机敏笑意。说，很多时候，你的神情宛若少女。

都说心灵的柔软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厚实，但是只要有爱情路过，我们给心灵设置的那道防线就会自动失效剥落，只要你在爱着，你的心就仍然如水晶，折射光芒。所以今夜，相信我依旧是十六岁的少女，简单剔透，敏感天真。

深夜回程，我们十指紧扣，他愉快地唱着歌，一首接着一首，偶尔会转过头来看看身边一直微笑的我，虽无言语交流，但我仍然感受到他内心的喜乐。

停了唱歌，他问我，我跑步给你看好不好？我说好。于是他像只鹿一样跑起来，敏捷矫健。一个人在快乐的时候，总要找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举止来宣泄表达。我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命运的招引，率性如我，知道此后不论被他带往何方，必定心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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