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将军的“归顺”岁月（下） □ 本报记者 陆照德
1898年，刘永福在广州白云山南麓沙河边动工修建刘氏家庙（资料图）
刘永福率部投奔安德吴阿忠后，在安德街上拿北帝庙的黑旗为军旗，草创黑旗军，成为吴部的一支劲旅，屡建奇功，被吴视为心腹将领，还要把妹妹嫁给他，但刘永福还是离开了吴阿忠，进入安南，继续他奇幻的一生……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们继续看——
草创黑旗军 屡建奇功
上期讲到，刘永福率部众23人要投奔安德吴阿忠，他们大年初三夜半潜出西门，一路奔驰，次日下午约五点赶到归顺州岗平圩，讨得百把文钱买米煮粥喝，天渐黑，粥没熟，却发现有一百多号人靠近，一看，原来是黄思宏的部下，刘问：“你们来干什么？”“我们都来追随义哥。”“你们都是黄思宏的人，快回去，不然以后他会怪罪我，再说，我们23个兄弟都只能喝粥，你们来了，我没有吃的给你们怎么办？”“只要义哥收留、提携我们就好，有没有吃的，你不必担心。”说着，纷纷拿出身上的钱交给刘永福，一共几百文钱，大家买米煮粥吃了晚饭，又相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首尾相顾有始有终。
刘永福就带着这200多人投奔吴阿忠，那时，吴阿忠刚攻下安德，人手不多，素闻刘永福大名，便很高兴地说：“太妙了，庄稼人种田望丰收，我吴某望人多好办事，你既然带他们来，你就做他们的头儿。”说着，立马给钱3万，米随便拿。刘永福及部众都兴高采烈。
安排妥当，刘永福就拿安德北帝庙的黑旗作为军旗，草创黑旗军（真正创建黑旗军名号要到安南以后）。第一仗，刘永福率队做先锋攻打了距离安德四五十里的南雁（地名），南雁人不敌，困之三日，遂服。远近各乡村都纷纷拿米送钱来服，唯独距南雁20多里外的帘棟圩以为人多势众，不服，刘永福又率队击之，一战而定帘棟圩。吴军遂拥有安德、小镇安（那坡县）一带，名声也大了起来，右江洪义、下思黄太老实等豪杰率众来投奔，吴遂有数千之众。吴阿忠又率部奔赴云南进攻大里咑（地名，石山环抱，地势险峻，只有一条路可入），打了3个月都没攻下，最后还是刘永福率队猛攻下来。
刘永福部英勇绝伦，连战连捷，屡建奇功，受众拥戴，刘永福也成为吴部一员猛将。
吴阿忠见刘永福还没成家，就与母亲商量，要把亲妹妹嫁给他，收为心腹。礼物送去，刘永福也还礼，不过，一再推迟婚期。
杀退老上司 重返归顺州
这回，镇安府官员又悬赏招人攻打吴阿忠。王士林、黄思宏来领赏包打，说好打得下来就给王士林当镇安道员，黄思宏做太平府官。他们率领三四千人奔赴安德，黄部驻扎打鹿村（距安德10里，隔一座山），王部驻扎龙林（临）、三角塘（距安德60多里）。
这之前，王士林与黄思宏曾吹嘘说：“吴阿忠只不过是坟墓中的烂骨头，没什么好怕的，就怕他手下猛将刘永福。”于是，他们天真的认为，刘永福曾是他们的部下，派人去拉拢他反水或者做内应，吴阿忠就好办了。
于是，他们就派人去给刘永福送钱，拉感情，套近乎，但刘永福却不为之所动。软的不成，那就打吧。黄思宏布置停当，亲率精锐部队扑去，吴阿忠让刘永福率众接仗，双方对垒互殴，枪炮连天，刘部个个奋勇争先，黄思宏不敌，败入栅栏阵中，双方打了几次，黄都退回，后来，刘永福派精锐先锋夜翻栅栏，干掉守卫，开门，大队人马杀入，黄思宏落荒而逃，到三角塘与王士林部联合。
王士林的部队军纪败坏，在龙林强买强卖，强奸妇女，当地人痛恨他们，相反，吴阿忠的部队比较有纪律，土人就联络吴部，当向导，让吴部拉大炮到三台上，炮轰三角塘，刘永福部又据险道侧击，王军大败，魂不附体地跑经归顺，回太平府去了。黄思宏见同伴跑了，没几天也跑回归顺州城。吴阿忠就让刘永福率众千余人挺进新圩（距归顺州城20里），祝大率部驻龙潭村（离城6里），吴亲率2000人在岗平圩。
黄思宏败给刘永福，以为祝大部是个软柿子，捏来长威风，谁知，一接仗，祝大部个个奋勇，以一当十，黄思宏又败了，自知没便宜可讨，就连夜拔队回太平府去了。连年战乱，归顺州的官民都怕了，知道刘永福部队纪律好，就选举代表团来新圩迎接刘部入城，刘等吴阿忠到了，再一起进城。这是刘永福第4次来到归顺州城。
这次胜利，吴阿忠拥有归顺、安德、小镇安之地，拥众上万，他很高兴，刘永福功劳大，就专门刻一方“左翼先锋前敌关防”大印给他。
清军反扑 刘永福率众入安南
归顺州城不大，部队多不好安顿，吴阿忠安顿好地方，就让刘永福带兵驻扎小镇安的那猛、那永两圩，留黄崇英（诨名“盘输四”）、周二（诨名“骑驴二”）领1000多人守城，自己则率兵进安南打保禄栅，3个月没打下，州城官民见吴离开这么久不回来，就拉拢各地民团数千人来围攻归顺州城，幸好黄、周二人扛住了，民团死伤无数后败走。黄崇英恼火，就把官员们枷锁看押，鞭抽了几个。吴阿忠攻下保禄后回师归顺，见各官员哭哭啼啼，出于同情就放了他们，还按官阶大小给10~300两不等路费，派兵护送到百色。对乡村老百姓则勒令送米送钱，大家承担更重。
这时，已经同治6年（1867年），太平天国运动已悉数被朝廷扑灭，终于抽出手、召集人马来对付“盗匪如毛”的广西，吴阿忠势力最大，就先拿他开刀。清廷调集各地大军万余人，扑向归顺州，在归顺城外数十里范围，步步为营，包围义军。开始，吴阿忠率部主动出击，打了几个小胜仗，清军主力还在，援兵不断赶来，义军外援断绝，粮草不济。吴阿忠就全力出击，企图击溃清军，不料，战斗失利，自己却被抬枪击中脚眼，幸好刘永福部出死力抢回吴阿忠，才幸免于难，他的二弟也受了重伤，三弟在鱼塘被击倒，脑袋被割走……这一仗，吴阿忠损失很大。
这时，出现了个小插曲，清军的王三大部（原贵县平天寨义军）的王经培秘密来见吴阿忠，说愿意率众投降，吴阿忠打了败仗还见有人来投降，很高兴，就说，来一个人赏5两银子，带枪来的每人10两银子；条件是：杀了领队的哨官（都不是广西人）。后来开仗时，王部果然如约来降，吴也践诺赏银，后来投降的人（只不过来要钱）太多，吴阿忠没那么多钱给，大家开始有怨言，加之粮草不济，守城部队不稳，四处劫掠觅食。
吴阿忠因为脚伤躺床上，大小事务都与刘永福商量，还让他分管粮食调度，又调集三台山的粮食来支援，但还是人多粮食少，众人埋怨刘永福，以为他故意不给够粮食，加上清军围城数围，毫无退意，他的部众就劝他另谋出路，免得被祸害，刘永福三次向吴请示外出坡斗（豆）村觅食，吴才勉强答应，要他一个月后回来。
刘永福率部到坡斗，远近村民都仰慕他的威名，送粮食给他们，10多天后，刘让农秀业、黄守忠等人进入安南考察地形。满一个月了，刘永福派两个手下到归顺见吴阿忠，吴伤没好，躺床上说：“刘某说好一个月回来，现在到期了，究竟他什么意见。”两人答：“义哥说，这里有饭吃就回来，没就不回来。”吴恼怒，说了几句责备刘的话，就不再说话。两个手下退出，回坡斗如实以告，大家听了都很气愤，刘却假装说要回归顺，部下都说：“我们都不愿意回去，要回你自己回去。”于是，大家决定入安南，不再回归顺。
刘永福与手下20几个头领（心腹）商量将来出路问题，众兄弟都说：“船到滩头水路开，老天生了我们，难道会饿死我们么？”于是歃血盟誓，决定脱离吴阿忠，进安南生存。
刘永福就这样离开了归顺州，离开了吴阿忠，告别了寄人篱下的10年生涯。这一年，他30岁，开始独立带领自己的部队，在安南开创自己的局面，后来成为让法国人闻风丧胆的黑虎将军。
【后记】
光绪11年（1885年）九月（农历，下同），云南与百色交界的剥隘界，数千队伍陆续赶到河滩，雇船装行李，因水太浅，沿河裸露滩石，一名精干的汉子在指挥大家砍树绑在船两边，慢慢搬行李、推船下流，准备下南宁去广州。领队汉子就是抗法英雄刘永福将军。
离开祖国18年，他终于可以带领部众回家了。不过，他心里很不平静，中法之战，中国军队与驻越黑旗军打得顺风顺水，朝廷却命令借胜议和，全线撤兵，还发九道指令催促驻扎保胜的黑旗军撤离安南，还勒令他只能带不超过两千士兵入关回国，刘永福强行带3000精锐及眷属约5000人回国，经普县、右林圩、天生桥（不是隆林的）、交趾城，过云南进入百色。
天下雨了，水涨了，百色九月的这场雨，像是送这位将军似的，他安静地睡着了，醒来时，属下告诉他，下雨，行李不用搬，走得顺，已经过滩石，准备到百色城了。
到百色城，大家休息几天，接到朝廷传来的嘉奖黑旗军将士的消息，刘永福获得“依博德恩巴图鲁”（满语，英雄的意思）称号，并赏给三代一品封典。（此文上下篇取材于《刘永福历史草》、《刘永福传》、《刘永福评传》、《归顺州志》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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