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一生 ——怀念父亲赵廷桂 □赵光斗

 

在整理父亲的资料时，就已经觉得千言万语尽在其中了。

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道尽一个精彩的人生呢？今天要讲他的生平，我想我只能尽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试着说了。

父亲和我独处时，如果我问了，他都会很肯定地告诉我，他绝对满足于他所拥有的，或是从来没拥有的。关于他对人生的看法，直到这几年他才开始挂在嘴边，“我想我老喽！唉，

 

人为啥会老呢？”一如既往的，我也不客气地回道：“人不仅会老，还会死呢！”于是很自然的，就问起他关于死亡的看法，试探他对宗教的兴趣，或许这样做，能让他有心灵上的慰藉。父亲总是信心满满地坚持说，他问心无愧，正正当当，将来任何神明都会接纳他的。父亲不是无神论者，而是认为每个神都应该相信他，他也相信每一个神，“没必要”逐一表态。

父亲1916

 

年生于靖西县禄峒乡伏内村，我去过那里，标准的桂西农村。他十五岁离开村子，赴南宁读高中。1937年“七七事变”后，离开南宁，转入柳州航空学校，毕业后投身空军抗日行列。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辗转经缅甸、印度，搭乘美国海军驱逐舰航行经澳大利亚，来到旧金山，学习空军作战和训练，随后参与训练赴美的中国两千六百余飞行员，再回国参战。抗日战争后期华东和华南地区的制空权，都是这批飞行员碧血长空奋战出来的成果。

1945年日本投降之后，父亲在美国退役复员，留在美国研习航空工程，直到1948年回到上海，参与组建民航局。同年和我母亲左楣完婚。我1949年9月底在重庆出生。我们到台湾生活后，妹妹丹莉和弟弟光中在台湾出生，我和丹莉、光中都经历了台湾相对的经济繁荣，包括和我们一起成长的来台亲戚。那是一段充满欢乐的日子，父亲一直是这些欢乐日子中的主角。好像一个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都是在它过去以后人们才会感受到。

后来，我们陆续从台湾来到美国。父亲1981年退休后也来美。他仍旧是一贯的快乐满足地生活着，在我的记忆中，他不会为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烦恼超过一夜。所有亲戚朋友都没见过他生气大声说话的样子。其实父亲是有过看来像是生气大声说话的时候，知情的我们都明白，那是一种近乎幽默形式的戏剧效果，目的是要人们知道他是认真的。

1990年3月，年逾七旬的父亲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和母亲一起踏上回乡的旅程，在靖西家乡与魂牵梦萦的亲人团聚，半个世纪的夙愿终于实现。

母亲1991

 

年过世。我们和父亲更为亲近，也更了解人生，就好像问到父亲关于身后的事，“未知生，焉知死”是他一贯明确的回答。他要我们“好好地过日子”，这似乎平淡无奇的话，又是多么深奥啊！

2008年4月清明节，已经93岁高龄的父亲不顾劝阻，执意要带我和光中一起回靖西老家扫墓，会见亲朋好友，可见父亲故土难离，亲情难忘。

去年朋友和我同游父亲出生的靖西禄峒老家时，看到那偏远贫穷但是美丽无比的村子，他们更是对父亲钦佩万分。父亲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经由他自己的努力，才有如此美满的人生，我们真正地仰慕又羡慕他，都以他为荣。

我们想用这样的诗句，描述父亲的精彩人生：

哦，我在地球上飞翔

与银色的机翼一起舞蹈

掠过山川、穿过云层

千百回无法想象地跨越

千百回总是高傲地盘旋

追逐着咆哮的疾风

驾驶着心爱的战机

时而在燃烧的蓝天下翻转

时而在超越云飞风卷的天空

战机依然安详而优雅

如雄鹰般高空盘旋

去开启圣洁的空中殿堂

伸出双手，就能触摸到神灵的面容

再见，父亲！愿您一路享受属于您的旅途飞翔！

如今，我只能想象父亲这一生中最辉煌的经历：作为一名飞行员，在为中国空军服务期间驾着飞机翱翔在蓝天上，是一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如今，我那敬爱的父亲已经魂归天堂，祝他永远安息。

（作者现旅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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