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 降 储劲松
霜降之日霜未降,天气晴和畅朗如仲春,岳西白日气温十九度,比前一个节令寒露要高七八度。恰好读到刘醒龙《上上长江》里的这一句:“长江中下游一带从来如此,夏季欲热先冷,冬季欲冷先热。”刘醒龙慧眼,观察细致入微,叹不及也。欲扬先抑,或者欲抑先扬,原是高人讲话作文的艺术,所谓婉转,快意恩仇如天公,也着意如此乎?
早起与小儿吃酸菜鸡蛋面,然后目送他骑车去上学,昨夜还在为课业将他训斥得眼睛噙泪,今晨柔声叮咛复叮咛,想起龙应台的那篇《目送》。他是个好孩子,宽厚善良,也是用功的,只是畏我如虎。不是我刻意要做虎,是现实多有猛如虎者。对于孩子,我宁愿让他现在厌我惧我甚至恨我,也不愿他将来后悔。这话我和他说过,他似懂非懂。这也是我的教育观,或许是对的,也或许是错的。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不再轻言对错。
孩子已然与我一般高了,已然青涩俊秀少年了,曾几何时,还在我的怀抱中,睁着一对洁净的眸子与我对望。成长就是逃离,首先逃离的是父母,越远越妙。这既是我的人生经验,也是孩子给予我的教育。父子之间,由亲密无间,渐渐隔起一道樊篱,起先那篱笆是竹枝扎的,还能透点风,后来化作一堵墙,泥的,然后铁的。光阴是扎篱笆的人,最终也是拆篱笆的人,刀剑风霜严相逼,明媚鲜妍桃李飞,它是恶人,也是善人。
许多年未见过霜了,上一次,还是上初中时吧。清晨六点吃过母亲炒的鸡蛋饭,顺着门前的竹林小路,一路小跑着去十五华里远的学校,背后的霜地上留下一串脚迹,如果拍下来,可以当作人生的封面。霜有毫,有锋芒,朝阳照耀下,芒毫晶晶然如雪亮的箭镞。也易化,如青丝易成白发。
这十几年总是起得很晚,熬夜工作,熬夜读书写文章,恨不能一世活成两世。九月,孩子上了初中,我也改了习惯,尽量早睡,一定与他同起。世上不少一篇文章,也不少一个读书人,孩子的成长却的确需要一个陪伴。吃过早饭,他上学,我沿着河散步,偶尔也去城边的小山上转一圈,然后提前一刻钟到单位,烧水泡茶,整理内务和心情。习惯是完全可以改的,一天可以很长,托孩子的福,一天中生生多出两个小时。
前几天散步到老街背后的一座山,那里原是一个采石场,我少年时,父母曾经在那里以采石为生,我用锤子叮叮当当地破碎过石头,也用拉纤的姿势推过装满石子的板车。三十年了,采石场早就无石可采,里面建了许多漂亮的民房。在那里竟然遇见一座小庙,名为青龙寺。寺门对联写着:“赤县衙前歌善政,青龙寺内响晨钟”。寺里有几个老尼,在浣衣,在浇菜,在做饭,一道青烟袅袅,能闻到清芬的柴草香。在寺背后的板栗林中,我拾到了三颗板栗。山下有一条溪,当年鱼很多,我赤脚在河里捡石子时,被一条黄颡鱼叮过一口,麻痒微痛,流血,像蚂蟥叮人一样。溪上的石桥还在,桥身布满青苔,沧桑得很,我们在桥下躲过雨,打过盹,父亲曾在那里用锄头破过西瓜。如今鱼不见了,也不如当年清澈,所幸一溪流水还在。世事如流水,这话俗不可耐,青龙寺的钟声却是好听的。
老家院中的一树柿子,高齐电杆了,结实百余只,只只大如老拳,足足有八两重,秋风中黄熟渐红,颜色可爱,应当可以摘了。母亲说还可以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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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岳西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