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文友
吾友，你好！
夜里睡不着，整理书橱的抽屉，翻出了一沓旧信。
随手抽出一封，映入眼帘的是你娟秀的字迹。我坐下来，翻看这些旧信。忆起了青春时代，忽然萌生了给你写信的想法，写一封你也许不会看到的信。
我们相识缘于江苏的《少年文艺》。那时你已是她的知名作者，我是读者更是崇拜者，用现在的话说，是你的粉丝，我鼓起勇气给你写了第一封信，寄到了你所在的中学。收到你的回信是1985年的6月12日，我一直记得这个日子。因为那天我兴奋得把你的信看了无数遍。你说还有一个月你就要高考，你的理想是武汉大学中文系，高考后不论结果怎样，你会跟我再联系的。1985年的秋天，我收到了你寄来的信，那时你已是一所大学法律系85级的学生了。你说你的理想破灭了，学了你最不愿学的专业，你都不敢想象，未来的人生就与这些枯燥的法律文书打交道了。
1985年的冬天，我收到了《少年文艺》编辑部寄来的用稿通知，说我的来稿将在1986年第三期发表。你不知道，我兴奋得把不足三十个字的用稿通知，看了不下十遍。我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了你。你回信说，要努力，一定要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你鼓励我考武汉大学中文系，说写《女大学生宿舍》的俞杉就是武大毕业的。你说，武大的风景好美。那一刻我像一个武者，有了行走江湖的野心。后来从你的来信里知道，你的闺蜜和好友都在武大，我才明白你是多么向往这座校园。
1986年的春天，我的文章并没如期发表在《少年文艺》的第三期上。班上的同学们笑话我，我写信给你，诉说我的苦闷与烦恼。你说还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好好备考才是正途。那一年的高考我落榜了，你来信问我，是愿意成为一个乡村代课老师还是想成为一名大学生？我当时没给你回信，而是背起书包重新走进了校园，走进了补习班。我想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得再努力一把才知道。1987年的春天，你去南方实习，写信告诉我，将来你也许会留在那边。你说当年你理想的大学有三所：南京大学、武汉大学、浙江大学。你说我可以考虑这三所大学的中文系或新闻系。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希望我不要放弃理想，但我知道理想是多么遥远。
我把自己变成了学习机器，全身心地投入到书本里。你来信说，要加强营养，不能生病。你让武汉大学的闺蜜（你说你俩是刎颈之交）给我寄来英语复习资料和营养品。现在想来，我那时做了一件傻事，寄钱给了你的闺蜜。你闺蜜来信说，已把钱汇回，让我别再犯傻。
高考我还是发挥失常了，与大学擦肩而过，更别说武汉大学了。我进了一所中专学校，学了税收专业，两年后成了乡村的收税员（若干年后，我写《收税笔记》发表在你所在城市的杂志上，你一定没看到）。
在省城读书的那两年，我们断续地通过几封信，从信里得知，你毕业后回到了家乡工作，但不久又去了南方，你说，不想呆在老家的城市，离她越远越好。此后，我们通信渐少，慢慢地中断了联系。
大概五六年以后吧，我向你曾经给过我信的一个地址去了一封信，应该是你父母的住处。很久之后收到了你的来信。你在信里说，你已结婚并且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女儿放在父母那，我去信的信封上的地址让孩子撕掉了一截，你估摸着写上某某税务所，希望我能收到。你说了生活和工作上的一些变化，考了律师证，说不比生孩子容易。我问你，还写作吗？你回信说，早不写了，没精力。
翻这些旧信，我们通信的截止时间是1996年8月。那是我们各自给对方写的最后一封信。从此以后，我们失去联系。
十年后，综合已知条件，我从网上找到疑似你的工作邮箱，去了封电子邮件，说找你，几天后竟然收到了回复。我们又重新联系上了，这时你早已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主管，并且是南省的知名律师。接到你的电话，是你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的途中。你说每天看的都是堆积如山的文案，钱是没少挣，但忙死了也累死了。你说准备送女儿去国外读书，说父母生病时你所承受的困苦与艰难。一直是你在电话里说，我在听。你忽然问，你过得怎样？我说，就那样，好坏参半，有闲时看看书写写字。你说，把你写的东西发给我看看吧，然后沉默了几秒钟，挂了电话。
此后我们在网络上或电话里间或联系，到慢慢地又不再联系直至失去联系。即使今夜，我也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此时的我们已步入天命之年，年少时的追求和理想，现在想必都已尘埃落定。功成名就或泯然众人对我们来说已不重要了。吾友，时光这把刀好快啊！我们又有小十年未联系了，今夜唯愿未曾谋面的你，一切安好。
李俊平
2019年4月16日夜
写信人：李俊平。笔名东湖，现居安徽望江。作品多刊载《天涯》、《清明》、《安徽文学》、《岁月》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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