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杂记 □ 李俊平

安庆晚报 2019-04-05 11:12 大字
1

丁酉年是鸡年,记些与鸡有关的事。

春天,堂姐要到对江的茅屋街去捉小鸡。母亲说,她也想捉十几只小鸡看一下。我不同意(母亲身体不好,近六七年,每年都要到医院里住上十天半月)。母亲说,你就当我看些鸡作作伴好吧。因母亲这句话,我依了母亲。

十二只小鸡在母亲的精心喂养下,有八只茁壮成长了,两只夭折,两只让黄大仙拉走。母亲称黄鼠狼为黄大仙。我说,黄鼠狼就黄鼠狼,还黄大仙!大仙才不吃鸡呢。母亲连忙阻止我,伢别乱讲!大仙听得懂人话的。我说妈,您让大仙别吃您的鸡,它不还是偷吃了。母亲说,小点声,小点声哦。看母亲着急的样子,我转到后园的柴屋,找一个木棍,敲了敲柴垛,给黄鼠狼提个醒,也是警告。我知道它们这么多年都生活在柴房里。二十年前,我曾从粪坑里救出过四只小黄鼠狼,那只老黄鼠狼就在旁边看着的,它们一代一代肯定相传过这样的故事。我警告它们,知恩不报我不介意,但别再觊觎母亲用来陪伴的鸡。

2

八只鸡,四只公鸡。公鸡长大,母亲让外孙女捉回家成了桌中餐,留下一只公鸡报晓。

那只公鸡威武雄壮,统领四只母鸡,同时兼保镖。母鸡四散觅食,有时上公路,有时上菜园。母亲说是公鸡没带好头,我一回家她就数落公鸡的不是。

夏天,公鸡带着两只母鸡又上了公路。其实是公鸡在公路上发现了一粒稻谷,低头喊母鸡们过去。这时一辆小车开得飞快,两只母鸡飞回到安全地带,公鸡葬身车底。

这只公鸡留给母亲的是一地鸡毛。母亲拿扫把回收了,倒进公路边的垃圾桶里。一只美丽的大公鸡,为了爱情,丁酉年八月,死于车祸。

没有了公鸡,四只母鸡出了怪。一只母鸡把蛋生在碗柜顶上,一只把蛋生在母亲的床上,还有一只更怪,每次生蛋,没有固定的地点,什么时间要生蛋了,走到哪就在哪生。母亲为了收集它们的蛋,每天从半上午就盯紧母鸡们,从厨房到菜园,从房间到大门口的开阔地,来回穿梭与奔波。母亲向我诉说,说人老了,鸡都跟你作对。我笑了。我想要感谢这几只精灵一般的母鸡们,是它们丰富了母亲一个人孤独的日子,它们不按常规的生蛋方式锻炼了母亲的身体,同时也消解了母亲老年的孤单。

3

九月底,一只母鸡在堂屋屙了像止咳糖浆一样的鸡屎(这种鸡屎据说能消肿)。

母亲不小心一脚踏上,摔了一跤。万幸,拍片后骨头没伤,但母亲不能动了,迈不开步。这糖鸡屎让母亲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也不能全怪鸡屎,恰好母亲那天穿了双打滑的布鞋,所以摔了。母亲能下地走了,但身上的痛并没全好。鸡还是要骂的。母亲戳着拐棍就骂鸡,生蛋磨人,屙屎也害人,真不该看你们这些发瘟的东西。鸡听见了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咯咯”地在堂屋里行走,有时紧张地竖起耳朵,倾听屋外的危险,然后低头又走了。

4

十月,两只母鸡在公路上让车子撞飞。

母亲烧开水泡了,去了毛,打上盐放在了冰箱里。母亲心疼并惋惜,两夜没睡着觉,说正生蛋呢。我劝母亲,为两只鸡睡不着觉,不值得。母亲说,你不晓得,那小车开得风一样快,可怜我两只鸡。

十一月中旬,天要寒了,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哪放得下心。于是和母亲商量,想把她接到我身边。母亲说,我还有两只鸡呢。我说活鸡不好带,只有······宰了啊?我话没出口,母亲接着说了,正生蛋呢。

说好十二月初接母亲。十一月底回家,母亲说,黄鼠狼昨夜把两只母鸡咬死了。我笑着说黄大仙咬的?母亲说不是黄鼠狼还能是谁?我想,黄大仙就是大仙,替母亲做了抉择。

母亲说,我天天把黄鼠狼像大仙一样拜,它还是咬了我的鸡。

是夜,做梦。梦见一只很老的黄鼠狼说,此次咬鸡,不为偷吃,纯为报恩。我想说点什么,忽然醒了。

5

和母亲因什么事争吵了几句。实在气得不行,点一根烟,到老屋的菜园里打转。转了几个来回,一根烟刚好吸完,回屋。母亲说,天干无露水,老来无人情。

我说妈你有时就是有点不讲理。母亲说,好好好,我没理,你有理!好吧?我是你娘,我没理,你就是借,也要借个“理”给我!

娘要借理。有理。有理。

母亲属鸡,丁酉年是她的本命年。母亲正好八十四岁,她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借个理给母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会叫您去。

丁酉年,母亲平安度过。

李俊平,笔名东湖,现居望江。作品多刊载《天涯》、《清明》、《安徽文学》、《岁月》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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