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地理庭 贵 刘双五

安庆晚报 2018-11-07 09:26 大字

“活畜牲!短命死的,判官记了帐的……”祖母颠着三寸金莲,手拿烧火铁钳,厉声大骂着追打过来,庭贵机灵地从灶间夺门而出,回头向祖母挤眉毛吐长舌头扮鬼脸,像只毛猴子。

庭贵是一个十多岁小孩子,身后的八间高大敞阔大草房是他在天城洋学堂里的家。

“西北环山,民厚而朴,代有学者;东南滨水,民秀而文,历出闻人。”

潜、怀、桐三县交汇处原是泽国水乡,数不清的河流水系密如蛛网,自西向东串起珍珠颗颗,源潭铺、青草塥、新安渡、金拱、凉亭、双港铺、练潭、罗家岭,居民多徽赣移民后裔,吃一泽水,习俗一个模样,土白说南方方言赣语,不尽是一县更像是一县。与这北面说归北方方言的江淮官话的桐城绝大部分地儿大不同,这其中的青草塥、新安渡、双港铺、练潭就是桐城旧时西乡地界。春夏涨水,潜、太、岳、霍、英、怀各县砍伐的原木与南竹扎成排筏顺流而下,门板般的鳡丝子追赶鱼群从长江上溯而来。河流两岸满眼皆肥沃而极易耕作的湖田。

这学堂两个字的校名源自校址的古名梵天城,不在平地,矗立地面上十数丈高,“四围环以土城,城外环以水濠,自然天成,风景绝佳”,脚畔双港铺街“南北川泽,左右陂湖”。自木闸乘船穿菜子湖至长江南北各大小码头极易。有人也欢喜自高岭山搭贩运稻米帆船出门。若与船主人相识,搭船分文不取。油桐花开的春日搭船,你只需出一点小钱,船老板必欢天喜地一反平日极节俭饮食,在船中请你吃湖鱼、吃腊货、吃不花钱的时新菜蔬,必要你喝稗子酒,给你泡桐城大叶子茶。前清阮先生(阮强,字仲勉,桐城人,清末民初教育家。)于此倡办公立天城两等学堂,是卅年前事。

当年废书院办新学,祖父是前清武秀才,被请来照看,自白陂湖上迁来,小孩是第三代。这小孩子在这里出生成长,俨然是这梵天城中一名小小土著。春来梨花杜梨花花开如雪,冬天照例洋洋洒洒的落雪。寒来暑往,这小孩子成长得健康壮硕,聪明伶俐。祖父过世,祖母口一张手一双,性格仗义豪爽,从不客前扫地客走烧茶,对谁都客气,说不然辱了自己。爸爸做火夫,母亲早逝,娶一个后妈,生两个弟弟,一家日日在学堂劳作过活。

这小孩子本是乖巧,无论何人叫他帮忙,他都快乐回着:“嗯,好啊!”一面就跑到你跟前来听你安排吩咐。乡间大婶大娘进到这儿来捕小鱼小虾蟹摸螺丝,见祖孙俩,必搁下渔具和竹篾箩筐,腾出手来抚摸这小孩子脑袋,面漾喜色,一面直对老祖母说:“长得像桩头,虎头虎脑,好啊好啊!”祖母此时脸上必也乐开了花。

门前正对一条清溪水,春夏天落暴雨,这小孩子在这溪上装上渔笼,炸雷震天响,雨落得越猛溪水流得越欢,鱼儿也最欢,游进渔笼。那些捕获的漂亮的大鲫板子、黄鳝、泥鳅盛在木桶内,活活地游,噼里啪啦翻溅着让人喜欢的水花。大雨夜,这小孩子披棕衣拿斗笠,举火把出门去照料渔笼,从不胆怯倦怠。雨后白日他摘拾新发的木耳、地菇子;秋冬他帮家中摘银棉桃子,挖落花生,舂米则帮着舂米,打豆腐时帮衬推一盘石磨。三里外朱家塘埂的表爷叫人捎话来黄栗子成熟了可背回家去打黄栗豆腐,背黄栗子他也是健将主力。

这次祖母大发雷霆是他做了混帐事。起因要说到端阳节:祖母让他去双港铺办节货,他拿了钱径直上那街上华大铺子。幼老板是好伙伴,同他说:“进安庆城我家开的铺子玩,你要同去玩吗?”“好啊!”回家将节货拿祖母过目,问祖母可否同意他去,答应了就同那小伙伴、一个小朝奉登程了。第二日他们赶到安庆城中铺子上。三人在城中闲逛,有人内急,说:敢屙在一个井里,就罚另两个学狗叫。都说好。事后被人逮个正着,叫来人洗井,低头向井主人陪笑脸说好话这才算完事。

护城河里大鱼在吃星斗。天黑祖母气消了喊庭贵回家,这小孩子才敢回家。祖母在灶间准备晚饭,他愿意去烧锅,往灶下坐柴堆一块方石上拉风箱,满脸是灰,出了汗,脸成了花脸。

爸爸过完年要庭贵读书,就在地方上唯一的这处洋学堂。这小孩子不懂,问读书有什么用处。祖母高大声气说:“桂家濠的桂丹华、桂凝露,金家岭的汪少伦,潘家楼的潘赞化,哪个不是在这个梵天城里读了书日后才当的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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