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渡的往事(下)
□ 张辰保
我们张姓族上,出自河北清河无疑。桐城那边,近几年兴起修谱之潮,在网上找到了“元至正十五年(1335年)知台州路总管秋浦鲍云龙”作《张氏统谱序》,秋浦就是池州,离我们很近。还有一个就是“明代翰林院编修状元宋濂”洪武庚戌(1370年)撰的《张氏族谱分徙序》,对张姓世族谱系和迁徙情况,有了很权威的说明。这对研究至正元青花瓷上的那个“张文进”,有很重要的指导意义。
水碓房平日里是寂静的,两边排列着有十几副木杵碓。夏天里,我们一帮小孩子时常就从门窗缝偷爬进去玩耍,一双小脚踩在水碓踏板上,那碓头纹丝不动。有一次,我钻到大转轮里面的木格板上,那个大转轮突然就转动摆荡,一直停不下来,我头冲下脚朝天,吓得魂飞魄散,后来大家帮忙,才稳住了轮子,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去爬了。
碾谷米的时节,沧溪河的人工渠道的水闸被打开,满满的渠水,哗哗冲泄向水碓房的大转轮,大转轮像一个大风车,不急不缓旋转着,“咚!咚!咚!……”那碓房里十几个铁头的木杵,上上下下,此起彼伏,舂米的砸臼声,碓起的“吱呀”声,还有那瀑布的水声,与山乡的天籁声,从碓房边的溪潭,到山林田园,在乡村的上空,响彻昼夜。那是丰收的交响乐章。你若设身处地,就能领会到“水落一堦翻碎玉,臼投万杵响空山”的场景和“江车自转非人踏,沙碓长舂彻夜鸣”的意境。
水碓房周围是一片河滩,绿草如茵。沧溪河从村北穿过马路,沿着滩前的山崖峭壁,形成一溜子好几个溪潭。潭边,河柳枝枝丛丛,依依拂水,郁郁葱葱。关于“牛子团”的村名,应是被后人文饰过的。曾见有称此地为“柳枝潭”的文字记载,我认为是更贴切的。滩上草肥水足,村中所有的牛,都是在这里放养吃草。小牛犊子一生下来,就在此放养,成长很快,是不是原称作“牛子潭”,不得而知,但我更喜欢这个名字。由于是放牛场,因此牛屎也特别多,是上等的农家肥料。村人因此也一直称此地为“牛屎潭”了。
农耕时节,大人们傍晚劳作后,把牛牵到滩边吃草,再到潭的上游,折些柳枝,搬些河石,筑上小坝,再把石灰放入水里,用畚箕搅混,用石灰水呛鱼。过了一会儿,潭里各式各样的鱼儿,如石斑鱼、鲫鱼、鲶胡子鱼、黄丫鱼等,便从深潭的水底或石洞里钻出来,活蹦乱跳,浮出水面,大人们乘机浑水摸鱼,用捞网和畚箕一一捕捉。这时,潭边和滩上围满了人,每家都会分到几条新鲜的鱼。一天最好的光景,一出最热闹的黄昏大戏,就这样在潭边收场了。
沧溪河沿着一潭柳枝的溪水向东,汇聚到龙门渡口的舒溪河里。这里山崖高耸,滩溪广阔,风景秀丽。渡口有一座东亭,游人过客到此,都要驻足停留片刻。唐代诗人李白曾在此作《泾溪东亭寄郑少府谔》:“我游东亭不见君,沙上行将白鹭群。白鹭行时散飞去,又如雪点青山云。欲往泾溪不辞远,龙门蹙波虎眼转。杜鹃花开春已阑,归向陵阳钓鱼晚。”
家族老屋在龙门渡口上的山棚,现在已是地质灾害安置点了。听说爹爹时常过龙门渡,翻龙门岭,把家中种的黄烟叶贩到屯溪老街去卖。奶奶和二伯母家,每年都要种上一垄烟草,生前一直保持着吸黄烟的习惯。奶奶姓姚,家在泾县包合一个叫老鼠尾的小村,它距离南宋宣州窑的琴溪和摇头岭窑址,也只有五十公里左右,家族世代是烧窑的。燕子岭下到牛子团的山沟里,就有好几处老窑址,奶奶就掌管过其中一口大的石灰窑和十三亩山田。解放后,我三伯是国营秧溪边河缸窑厂的厂长,这个缸窑厂是这一带规模最大的。估计张家烧窑的手艺,是代代相传的。
除了宣州窑,沿江还有繁昌窑,它在五代十国时期,就创烧了青白瓷,它发明的用当地原料加高岭土混合制胎的“二元配方”工艺,比景德镇要早三百年。宋代的青花“渣胎碗”,据传就是繁昌窑的柯氏兄弟烧制。晚清曾供职于御窑厂的浅绛彩大师王少维就是泾县包合乡“金鼎王家”的后代,自号“桃花潭人”。可以想象,繁昌窑和宣州窑,同景德镇的制瓷业,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的先人张文进,与元青花联系在了一起,定有一些历史渊源。
山棚祖上的老屋,早已不在。几处老窑,淹的淹,毁的毁。路通了,房新了,现在的故乡,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新农村了。
河流山川,形成自有源有脉。姓氏和宗族,凝结于血缘相连。回乡,时常踱到跨湖的大桥上,在桥东,俯首寻那东亭的影子,凭西栏,前望湖面,那牛熊山下的“牛子潭”,是我时常梦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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