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石如及其身后的皖派平民大师
文图/汪军
铁钩锁,中国画用笔的一种技法,笔势往来,如用铁丝纠缠。南唐后主李煜善用此法,宋黄庭坚《次韵谢黄斌老送墨竹十二韵》:“江南铁钩锁,最许诚悬会。”自注:“世传江南李主作竹,自根至梢极小者,一一钩勒成,谓之铁钩锁,自云惟柳公权有此笔法。”
这一李煜开创的绘画技法,被邓石如创造性地应用于篆刻中,邓石如在扬州期间,为挚友罗聘所治印中就有“铁钩锁”三字,并在边款中注明:“两峰子(罗聘)写竹用此三字法,古浣子(邓石如)作印亦用此三字法。”在其赠罗聘的另一印“乱插繁枝向晴昊”的边款,又写道:“两峰子画梅,琼瑶璀璨;古浣子摹篆,刚健婀娜。世人都爱两峰梅,两峰偏爱古浣篆,感而作此,聊释旅愁。”在这里,“刚健婀娜”四字可视作是对“铁钩锁”三字的诠释。
邓石如弟子包世臣则在《艺舟双楫·述书上》记述了自己的见解:“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当黑,奇趣乃出。”这一皖派最高法则被后学者奉为圭臬,赵之谦谓这一法则是“印林无等等咒”(魏锡曾《吴让之印谱跋》)。近世陈三立在《安吉吴先生墓志铭》中也说,吴昌硕“书摹猎碣,运以铁钩锁法。”而皖派画家郑雪湖授黄宾虹“实处易,虚处难”六字诀,则又可以看作是对“铁钩锁”的另一阐释。
邓石如临习各式广泛来自于民间的北碑作品,向世人展现了汉魏碑刻这一巨大的宝藏,并把篆刻艺术的源头由“缪篆”接之于“北碑”,开“印从书出”之先河,他也因此成为皖派艺术的开派宗师。邓石如开之,弟子包世臣扩之,再传弟子吴让之守之,其核心成员还有邓传密、张惠言、吴育、程蘅衫、徐三庚。自皖派出,徽、浙二派便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其后中国印坛一流艺术家,如赵之谦、吴昌硕、黄牧甫,无不笼罩在皖派浓重的光影之中。
皖派诸大师,一生大多辗转书院幕府,混迹市井乡野,其身影带有浓重的平民色彩,其关注世界也自然站在平民立场。这一点,皖派诸家异于徽州汉学的官方立场,也不同于桐城宋学的士大夫立场。邓石如秉承家风一生坚持遗民立场,这又必然导致平民立场,以平民身份研习汉魏平民墓志铭,以平民视角关注民生疾苦,以平民喜好感受百姓喜怒哀乐。
明清安徽学术,从方以智、钱澄之等开启的上江学风,一直延续至清初,施闰章、梅文鼎、戴南山、方望溪、朱字绿、江慎修皆承其学脉。自乾隆戴震出,徽州朴学兴起,学风凡一变。嘉道姚鼐弟子活跃,桐城宋学日炽,学风凡再变。晚清皖派碑学兴盛,邓石如、包世臣渐取代江永、戴震和方苞、姚鼐的影响,成为安徽学术向近代转型的重要推手。
这一转型也正符合世界潮流,知识和艺术从少数贵族精英独享的资源而转向广大民众共享的资源。大凡近现代皖江学术名家,如陈独秀、邓以蛰、程演生、刘文典、严耕望等,都受到皖派这一学风的影响。陈独秀终其一生,始终怀有浓郁的平民意识和平民情怀。如同邓石如在临终那年还不避旅途劳顿到泾县孔庙写碑额,陈独秀晚年也是嗜碑如命,为了能从欧阳竟无处借得《武荣碑》,陈独秀作了一首诗当借条:“贯休入蜀唯瓶钵,山中多病生死微。岁晚家家足豚鸭,老馋独噬武荣碑。”
皖派学人不仅发现了汉魏碑刻这一巨大的地下宝库,也发现了民间社会这一丰富多彩的地上宝库,他们一头扎进了民间,民间戏曲则成了他们的最爱,包世臣撰《都剧赋》,首揭“徽班映丽,始自石牌。”陈独秀在《安徽俗话报》专门开辟“戏曲”专栏,刊登戏曲剧本和戏曲评论,在第十一期,陈独秀还以三爱的笔名撰写《论戏曲》,称赞戏曲“算是世界上第一个大教育家”,“依我来看,戏馆子是众人的大学堂,戏子是众人的大老师,世上人都是他们教训出来的。”此外,陈澹然著有《异伶传》,程演生亦著有《皖优谱》。
晚年邓石如和陈独秀都是以平民身份隐藏于民间,就像他们的龙山先辈钱澄之、邓朴庵、徐羽先、方中发以遗民和平民的双重身份终老家中一样,最后,也是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告别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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