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炎热的夏天
□ 吴忌
“漫长炎热的夏天”,这好像是一部老电影的名字。许多年前的夏天我看过,依稀记得其中的爱情,记得那俊美的面孔和身材还有深蓝的眼。夏天的漫长和炎热都不好,但只要有爱情,就什么都好。夏天的爱情格外迷人,因为有适当的炎热,那正好就是爱情的温度,爱情的胳膊和胸大肌也很有看头。
不过现在的夏天我很纯粹,乐意做个旁观者,闲居无事,偶尔也上大街溜达一圈,将大街上的饮食男女以及夏天的漫长和炎热看到诗情画意为止。而后回家,写一页两页日记,要是得一杯浓茶,更将这些燥热演绎成诗篇。
暑假里逛街或者看电影,我都需要补课。此前的白天与黑夜我一般都是待在教室跟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起等待高考。三十五年了,我始终没有离开过,理由之一就因为这些少年。我觉得每一间高中教室,都是幸福无比的地方——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白日黑夜我眼前晃荡的永远是这些十五六岁或者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他们紧跟着我走过三个漫长炎热的夏天只换一身衣服就上大学了。
说到夏天换衣服,这也有趣。我现在身上穿的就是孩子们毕业馈赠的毕业班服,白色的T恤印着日本佬的机器猫,猫嘴里还有一个“2”字,因为我带的班级是302班。更有趣些的事情,我班上只有十个男生,有五十一个女生,高考之后孩子们回来找我闲聊我大多认不出谁谁谁,他们都不着学生装。怎么回事呢?他们说,还不是吴老师在最后一课说的,“高考过后余下的就只有爱情!”是的,三十五年的教龄使我放弃了虚伪和古板。
不过,我许可的夏天一直不是节令的夏天。要比立夏迟些,且一直延伸到炎热而高朗的秋天。夏天必须从可以赤脚或者不得不光着膀子的汗涔涔开始。我这种体验由来已久。小时候住在农村,伙伴们四处疯玩可没有人喊热呢。一起骑牛,满屋场追某一只狗,用弹弓打鸟,张着蜘蛛网捕捉鸣蝉,拎只水桶到田沟里摸泥鳅,满山坡摘麦萢,偷人家桃子,撵一群白鹅……回到家门口遇见大人了,才牢骚说,热,真热。我爹对付我的办法是,热吧,过来,一把就把我的裤子退了,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说,疯啊。我某叔也这样对付我几个堂弟,一个个退了裤子再一脚一个将他们噗通踢进门口池塘里,说,继续疯。我几个堂弟从水里爬上来,一个个白净得像鲢子鱼。某婶就撵出来,穿上,穿上。我们都重新穿上裤衩继续疯。我爹才不会踢我下水呢,他警告说,就一个儿子可不能淹了。
真正的夏天就是一条短裤的夏天。夏天的童年也必须经过竹床上纳凉的童话,婉转那萤火虫的歌谣,摸一把蚕豆菱角莲蓬毛桃和米枣一直持续到雷声隆隆里我娘切开一只西瓜一声高喊,咬秋啰……
可现在,这些都只是夏天的回忆。往事并不炎热,我一窜就可以爬上村头那棵老枫树。但现在却只有满大街热气腾腾的虚喘。是啊,现在的池塘可不能随便跳下去了,水都脏了呢,且那也不是你的池塘,都禁止了下水啊。因为万一呛水了没人陪得起你。六月时候,我好多同行课余都急匆匆守到路边的水塘做看守长,那叫预防溺水教育呢。
我的六月而至七月初,都心无旁骛上班焦虑高考。七月中旬我终于无牵无挂,随心所欲了。只是人已老,不少年,淡了夏天的滋味。每天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翻翻闲书回想往事祈祷世界和平……但有时似乎也忘记了这是暑假,吃个早饭抢似的急匆匆提个茶壶就往外跑。老婆提醒,哪去?哦,正放假呐。我立即就懂了,乖乖做宅男也偶尔洗菜做饭晾晒衣物拖拖地板。
最近我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老婆,老教师暑假也要重新学习。我就一门心事躲进书房昏天黑地读书敲电脑。比如眼下,新得宿松乡贤石钟扬教授的大著《文人陈独秀》,乐意捡个“文人”的视角看他早年的炎热,暮年的冷清。只不过夏天的本质并不因季节或空调就可以改变。世事如斯,有另外的酣畅淋漓。
“漫长炎热的夏天”谁都可以演绎一本电影,可以有爱情,也可以什么都没有。好在现在不比以往,炎热是一件小事。我书房的空调早就挂在墙上了,并不怕特朗普的制裁,年纪老大了也不管疫苗的真假。做宅男,少出门,也不会遇见呲着白牙拖着红舌条的宠物狗。这样的夏天大抵还算安全。
有时候,我也会有腐败甚至堕落的待遇,我老婆最近很照顾我,早晨她上班之前会烧一瓶开水送进我的书房说,我去上班了;中午上班之前又送一碟西瓜到我的书房说,我又去上班去了;深更半夜又推开我书房的门一脸微笑说,“我睡了,别熬夜哦”。想想,夏天的炎热里也有格外的清凉。
有时候,做宅男也累。但这不怕,许多暧昧的黄昏,还会有成串的狐朋狗党呼我外出宵夜。而夜宵摊子上除了盛夏的繁华,爱情的胳膊和胸大肌也比比皆是,虽然那都不是我的,但我看着也觉得非常开心。
(作者系中学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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