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冯润青

安庆晚报 2018-10-15 09:42 大字

尚记得,第一次上衙前街。记忆里,我八岁之前未曾到过衙前。我在浪家山生长,除了去过塔畈、沙畈和板舍,再没有到过别的地方。

沙畈和塔畈在临县潜山,这样说,好像很远,其实,沙畈与浪家山只隔了一座山岗,山连着山,地连着地。但奇怪的是,隔着那么一座山,山两边人口音已然不同。塔畈三十里,是外婆家。一两岁时,小舅用过稻箩挑我和妹妹,接去外婆家,这是母亲说的。有一年夏天,母亲领了我们三姐弟去塔畈,那情景至今还记得,转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外婆家总也到不了。板舍是奶奶的娘家,在对面东风岗的另一边。

浪家山到哪都需上山下坡,运输靠肩挑背驮,实在是山高路远。所有的路,来去都得走着。去衙前街也是,我与奶奶去看望做手术的二妈。下了半山,穿过横排,再下丛毛尖,有一棵白果树,足有两个人合抱粗,枝繁叶茂。树下一座老屋,屋里人时常围坐树下乘凉、吃饭、聊天、喝茶。后来,我多次往返衙前街和浪家山,也会树下歇一歇。到和平桥,见到公路了。奶奶说,有过路车,都拦一拦,能捎上我们一路,总是好的。可是,偶尔路过一辆车,完全不理会我们招手,一溜烟一阵尘,远远地去了。我随奶奶赶近路,抄小路,过午才到衙前街。

最初对衙前街的印象,一种奇怪的气味儿,鼻孔间萦绕,眉眼里纷扰,如同画残了妆容的老妇,一点媚一点颓,让人忍不住地坠。我后来才懂,那是一种陈腐的街市裹挟着粉蒸肉的味。或许是肚子饿了。我真饿了,七转八转之后,才找到二妈,二妈刚动手术,脸上泛着潮红,躺在床上呻吟。

我已经忘记那次什么时候到家的,想必星星挂上了天空吧。我又渴又累。

读初二那年,有一条公路,从石关修到魏岭。有车的机会很少,客车要车费,别的车,也不轻易带人,资源有限,安全也有限。一些胆大的男生,看见三轮车拖拉机路过,纷纷追赶,攀爬上车肚子,或吊在车厢外,司机一再恐吓,无济于事。

那时,每周回家一到两次。村里只有我一个女生。彼时,男女生之间,界限分明,放学回家,我远远地吊在男生后面,更多时候,一个人走在山间小路上。趟河、上岭,累了,路边石头上休息片刻。天上的月亮,云丛里钻来钻去,虫子四下鸣唱,有雀子林间一掠,心里竟有莫名的欢欣,明亮又宽敞。

卫校读书三年,我去学校,每次早早起床,去和平桥或者后冲等客车。我从安庆回家,买票都是到后冲,上车后补一点车费,坐到和平桥下车。碰到冬天最怕下雪,一下雪,车子会停,怕路滑。实习那年,快到年边,下起了大雪,天天担心,担心请不到假,担心没有车子,回不了家过节。

很多年,才修了一条简易公路,到籼湾村部。籼湾村即浪家山,浪家山即籼湾村。这时,摩托车开始崭露头角。我生孩子时,母亲来照料。母亲坐车很煎熬,晕车得厉害,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动,脸色苍白,像生了一场大病。她那时总盼望着我能自己骑摩托车带她,可是,母亲一直未能坐上我骑的摩托车。

我在县城有房子后,一直想接奶奶来我家呆上几天。奶奶一生为没有女儿而遗憾,我想填补一点,一点点好,落在奶奶的心里涟漪着,期盼着。然而奶奶亦晕车,又高血压,总不成行。奶奶是有机会来我家的,那年她生病住院,可以接了她来,然而,我多少还是顾虑奶奶的病情,终究犹豫了。

这几年,浪家山的水泥路基本通户,大部分人家建起了楼房,买了小轿车、小货车,再不用为出行而苦恼。县城有高速路与外界连接,便捷,高效。据说,一条铁路,可能贯穿县境,还听说,有望修建便民飞机场......

我总想,如果母亲和奶奶活着,如今路路通,我们姐弟仨有车,县城有房,来衙前街该是多么方便;还可以带父母亲一道,坐坐火车、飞机,看看海、高楼大厦,该多好......路是越来宽,途是越来越畅了,这是令人欣慰的事物。从前不可追,往后可遥及。人生喜乐之盼,无外乎这些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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