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河岸边的乌鸦
草垛的。那些年秋末冬初的日子里,在潜山县青楼公社糖岭大队,我于很多个黄昏时分,一次又一次地看见成群的乌鸦飞过一个名叫鸟窝生产队的稻场上空,落在我那间屋子后面的草垛上。虽然那些乌鸦早已不在“乌世”,然而我还活在人世,因而活“人世”的人,有理由想起并记住那群乌鸦在那座草垛上集结的景象:如果是晴天,夕阳的光,盛大而炽烈,穿过西边天际的薄云,漫射在那些飞翔的翅膀上,使走近夜晚的天空变得斑点闪闪,扑朔迷离地陷于诡谲之中,而且犹豫地总是黑不下去。还记得那群乌鸦飞向稻草垛时,也是和这群乌鸦一样“呱呱呱”地喊叫个不停,但让我惊诧的是,当它们全部落在草垛坡面的时候,却停止了聒噪式的歌唱,不一会儿便横竖整齐地在排列在垛顶上,静静等待着夜幕再给它们罩上一件黑衣裳。
尽管我也知道皖河流域的诸多村庄,稻草已经不是农户人家灶间的燃料;稻子的人力收割,也已为轰鸣作响的大大小小的收割机代替,那些水稻的秸秆不是粉碎在田里,就是被造纸厂收去,稻草垛已为时间的流水淹没而成为印象,但只要一想起这些,我常常丧失了时间感,总觉得北风刮起的时候,即使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也能看见稻草垛在向我走来,空气中隐隐约约飘荡的,尽是稻草垛散发出来的气息。而且这种炽热的气息在北风的吹拂下,还唤醒了我对那群乌鸦的记忆。
这群乌鸦的再一次喧嚣,是因为它们瞧见航道艇靠泊在岸边,我们走下吱吱呀呀的跳板,将要对地处皖河农场的那两座塔型岸标灯光进行定期检查维护。我知道乌鸦也经常去那两座岸标,并在塔顶上面留下了排泄物。我讨厌乌鸦的排泄物,但乌鸦却不管这些。此刻,这群乌鸦停止了觅食,显然非常不满意我们的举动,“哇哇哇”地拔地而起,盘旋在我们头顶上好长时间才飞走。
走在我前面的黑皮,回过头来指着乌鸦飞去方向说,刚才我用望远镜观察了这群乌鸦,看见有只白脖子的乌鸦,从田里逮到一条又粗又长的蚯蚓,可它舍不得吃掉,将那条蚯蚓一分两半,喂给了两只小乌鸦。我晓得你文章里写过很多次鸟雀,可你没写过乌鸦呀,你抽时间写写这群乌鸦吧。
黑皮这句话说完后,裂开那张嘴在笑,一排齐整而又雪白的牙齿跳进我的眼帘。我盯着那排牙齿有些恍惚,没有回答他。但后来,也就是现在,我在这篇散文中写了这群乌鸦,并由此及彼地也写下了那群乌鸦。
正午时分,航道巡逻艇逆水上行,在长江皖河口那片涌浪翻滚的水域中减速,右舵转向驶进了清澈的皖河,我在甲板上望见了盘旋在天空中的乌鸦。如果不是这群乌鸦大喊大叫的呱呱声,我以为甲板上那片正在移动的阴影,是一片云从天空中飘过时投下来的。
飘过来的乌鸦没有像云那样飘走,它们在河面上空回旋了一会儿,就“哇哇哇”地依次落在河边的那片田野上,而且像是听从了某只乌鸦的号令,在落地之后都停止了鸣叫,很快地安静下来。我想,在这群落地的乌鸦中找出是哪只乌鸦发出号令的,但没找到。那只乌鸦在发出号令那一刻,即做到了噤声不语,将自己融于不再喧嚣的乌鸦群体中。
这群乌鸦的数量之大让我有些吃惊,估计有几百只,甚至上千只,它们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覆盖了那片田野,如果我没有目睹乌鸦自天空飞落到田野的那个过程,猛然望过去,我以为那片田野的土壤与它周围黑褐色的泥土不同,就是乌黑乌黑的——和乌鸦羽毛一样的黑。
水手长黑皮见暂时无事要他操心,跑到驾驶台拿起那架望远镜去看乌鸦了,我还原地不动地站在甲板上,眺望着纪律严明的乌鸦。北风不再像清晨那样凛冽,正午的阳光却强烈得让人眩晕。现在我从乌鸦与乌鸦之间黑色空隙中,看见它们落下的地方也是一片水田,那里枯黄的稻桩还在,但水稻田里的水却无踪影。我在想,稻田里的水或是被太阳蒸发了一部分,或是灌满了沉甸甸的稻穗之后藏在了泥土深处。但我始终没有见到那些打下秄粒的稻草,乌鸦自然也没看见,它们尖锐的长喙和脚爪正在地里折腾着,扬起一片尘土,啄食着落在田地里稻粒或藏匿在泥土深处的蚯蚓。其实我想寻找的并非是晚稻的秸秆,而是无数根秸秆垒成的那一座座稻草垛,在我那三年乡村劳作的经历中,稻子收割脱粒后,稻草先是被扎成草把,杵立在田间晒上两天,然后将那些草把打成捆,再由人们挑到村庄空场上,堆放成高高的草垛。那些稻草垛在我眼里,既亲切又暖和,它们如同皖南乡村房屋,草垛顶也是由两个斜坡面或四个斜坡面相交而形成的屋脊形状,在秋收之后的北风吹拂中,散发着沁人肺腑的草香;在雪后天晴的阳光映照下,闪耀着迷乱的金黄色泽。
皖河岸边田野上的这群乌鸦,不会知道我看见它们时,在想起另一群乌鸦的时候,还又想着皖西南山村的稻草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群乌鸦和我记忆中的那群乌鸦一样,也是喜欢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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