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粑香年粑圆

黄山日报 2022-01-17 07:03 大字

曹集林

徽州人称粑为粿,我家是安庆过来的,所以称粿为粑。“做大粑做小粑,大粑自家吃,小粑送隔壁,隔壁奶奶说真好吃,乐得两眼笑眯眯……”小时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做年粑,还把这首俏皮的童谣唱给我听。年粑蒸好,母亲会送一些给左邻右舍尝尝,但从来都是送大的,唱这首童谣一是活跃一下做年粑时的气氛,二则是教育我们子女做人不能小气的。

做年粑一般要到放寒假以后,山上田间地头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忙着与过年有关的事。每年腊月要做三四种年粑,有糯米粑、菜馅粑、糖水粑,还有什么馅料都没有的光米粑。

做米粑是件很繁杂的事。做年粑除了准备米粉,糯米粑还要准备芝麻糖馅,糖水粑要准备红糖和白砂糖,菜馅粑要准备各种菜馅,就属光米粑最省事。

那时没有碾粉机,米粉全靠脚碓舂出来。全队三十几户人家就一个脚碓,大家都集中在这个时候舂米粉,所以事先就得预约排队,排到谁就谁,轮到雨雪天就雨雪天,真等不及夜间就点个油灯舂粉。

做年粑前,母亲会将所有的糯米和籼米放在水里浸泡,这样舂出来的粉称作水粉,做的米粑会更软糯更好吃一些。舂粉必须两个人以上才能完成。一个在后头用脚一下一下不停地踏碓,让舂锤一下一下从高处落到石臼里将米捣成粉。如果哥哥姐姐他们有空,母亲就让他们去踏脚碓,我放假了也得去帮忙。所有做年粑的粉都是母亲坐在石臼边用小粉筛一筛一筛筛出来的。筛粉时注意力要高度集中,要在舂粉的大锤头抬起来的时候,用手迅速地从石臼里舀一把粉出来放入粉筛里过筛。用手舀粉很危险,动作要敏捷,不能麻痹大意,不然弄不好手会被舂锤砸伤的。

做年粑属舂粉最辛苦,最辛苦的人当然要属母亲了。筛粉是项细心活,也是项技术活。筛子在我们的手上就不听使唤,粉筛不下来不说,还把粗大的米粒碎儿弄到过了筛的粉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小的粉筛在母亲的手里显得特别乖巧听话,在她手臂轻巧而有节奏的晃动下,米粒、米粉层次分明,有顺序有节奏地跳着舞蹈。经过粉筛一筛筛地过着,粗大的米粒粉头重新倒入石臼里进行舂捣,筛过的米粉在竹畚斗里一层层地越积越多。天寒地冻的腊月,如是夜间或雨雪天,会更冷。有年舂米粉雪下得特别大,空荡荡的舂棚里寒风凛冽,雪花尽情飞舞,许多雪花飞到了母亲身上和花白的头发上。母亲盘坐在地面上,虽然垫了稻草和旧衣物,几十斤米粉舂好,腿脚早已麻木,半天都起不了身。

米粉舂好,在家里做年粑就舒服多了。大锅小锅烧得旺旺的,小锅烧水和米粉,大锅用来蒸年粑。做年粑的时候,好多人齐上阵,烧火的烧火,做粑的做粑,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好热闹。第一锅菜粑起锅,大家先解个馋,尝个饱。看到母亲她们的双手翻来覆去地拍打做粑,噼噼啪啪的声音悦耳动听。我也忍不住去试试,拽一团米粉在手中,却怎么揉也不如母亲揉得那么圆,做出来的年粑也是奇形怪状。特别是菜馅的年粑更难做,两边的粑皮厚薄不匀,不是这里破了皮,就是那里露了馅,好好的一个年粑被我弄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蒸好的年粑一个个圆嘟嘟的,齐整整地躺在竹匾里,憨态可掬,特别可爱,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如果要是做糯米粑,那就悠着性子慢慢来,火不能大,也不能太小,贴着热锅慢慢烤。火大了没把粑烤熟,反而把粑烤焦烤糊了;火太小,长时间粑烤不熟。烤好的糯米粑外脆里糯,咬一口,黑芝麻馅汩汩流出,又烫又酥又香又甜。糯米粑好吃,但吃多了容易腻,晕乎乎的,有点像喝醉了酒。

有了年粑,一日三餐省事多了。肚子饿了,拿两个粑架在炭火上烤,几分钟就能吃。烤好的年粑香气弥漫整个屋子,闻到那香味就垂涎欲滴了。或到菜园里弄些嫩白菜和大蒜叶,用刚杀的猪肉炒上一锅光米粑,一青二白,香气扑鼻,比摊上的炒年糕美味多了。

年粑香,年粑圆,母亲做出的浓浓年味,香香甜甜,团团圆圆,那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幸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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