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观湖亭
□叶荫棠
“有人投湖啦！”“快救人啦！”从九曲桥头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正在观湖亭为社区艺术团拉二胡的欧阳，急忙放下二胡，脱下黄色的军大衣，跨越栏杆，纵身一跳，扑进湖中。他挥动双臂向九曲桥下游去。
九曲桥下的湖水正一圈一圈地向外漾着波纹，在波纹的中心，漂浮着一缕青丝。欧阳靠近青丝，一把抓住，奋力向岸边游去。
“快，快！”岸边早有许多热心肠的人在接应。欧阳划到岸边，将落水者奋力托起，就被人拉上岸来，抬至观湖亭里。落水者是一名年约50岁的女子，冻得浑身发抖，有人抓过欧阳的军大衣，盖在女子身上。也不过几分钟光景，公安巡逻车鸣着警笛开到湖边，将落水女子送到医院救治。
欧阳上岸后，索性脱去湿淋淋的外衣，只穿着一条裤衩，他腹部外科手术时留下的紫色刀疤，像蜈蚣一样，显得分外刺眼。他又纵身跳进湖中。“不好了，又有人投湖啦！”“胡扯，那是欧阳在冬泳！”“不怕冷吗？”“怕冷？人家冰天雪地都游。”许多人的目光移向湖中，只见欧阳的脑袋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没在水中。
三天之后，欧阳穿着银灰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紫绛色的毛围领，和几位戏友围坐在观湖亭里谈心。“欧阳，那天的英雄救美真潇洒呀！”“我看那女子蛮俏的，眉清目秀，那头发多乌呀！”“这人也是，把你救上来了，也不表示表示，人家还倒贴上一件军大衣呢！”“别损人了，”欧阳拉起二胡试音说，“开始吧，今天唱什么？”“就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吧！”黄大伯和李大姐配合默契地说。“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已是早春二月，太阳暖暖地照着，湖边的柳枝已吐出嫩芽，小草也已泛青。湖边的游客被甜美的黄梅戏所吸引，都驻足在观湖亭边。欧阳和戏友们唱得更有劲了。
忽然，一名女子扒开人群，走上前来问:“请问那天湖中救人的大哥是哪一位？” 欧阳他们一听，停下演唱。只见眼前这位女子，似曾相识，乌黑的头发高高地绾成一个髻，盘在脑后，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上身穿一件豆绿色的毛衣，下身穿一条毛蓝色的牛仔裤，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李大姐走上前去，一把拉起那女子的手，用地道的安庆话音问：“你找他做什么？你是一一”“我是来找救命恩人的，请问哪一位是一一”那女子将目光一一移动。欧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女子迎上前去，泪眼盈盈，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许久，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欧阳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将女子搀扶起来。那女子连忙将洗熨一新的黄军大衣和两瓶五粮液酒从袋里取出，放在亭中的凳子上。“大哥，你请坐。”女子边说边将旅行袋里子朝外垫在石登上，让欧阳坐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令欧阳心头一热。“小妹呀，”李大姐一手拉着女子的手，一手摩挲着女子的毛衣说，“不是大姐说你，人好好活着不好吗？有什么想不开呢？”“大姐有所不知，我本是做生意的，亏了本，丈夫弃我而去，唯一的孩子又遭遇车祸。大姐，我的命比黄连还苦呵！我真是走投无路哇！”她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李大姐连忙取出一片纸巾帮女子拭去泪水。“小妹呀，人生在世谁没有灾没有祸，就说欧阳大哥吧，中年丧妻，又当爹又当娘，把孩子抚养成人，而他自己又得了不治之症，身上开了几刀，医生说最多活两年，他的命不也苦吗？我不说了，欧阳你自个儿讲吧！”李大姐朝欧阳挤了一下眼。“我当年也像你一样，人逼到绝境上，就犯糊涂啊！当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也像你一样，是一位姓陈的老大姐在冬泳时救了我。她也像李大姐一样数落我，她对我说，人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好好地活着！”那后来呢？女子好奇地问。“后来，我天天跟陈大姐他们在一起学游泳，病也好了，连感冒都不得。”再后来，李大姐又接上话头，“我们就天天相约天井湖畔观湖亭，拉二胡，唱黄梅，自娱自乐，天天开心。”黄大伯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围坐一圈的戏迷和粉丝们说：“小妹呀，你问他们，谁没有恼心的事？谁没有生过病，不是高血压，就是糖尿病，你要找着乐，偷着乐！不是大哥说你，你年纪比我们小，人也漂漂亮亮的，何苦想不开呢！”欧阳望着女子说：“讲了半天，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着头，双手摆动着一只紫红色的小坤包说：“我姓黄，叫梅花。”黄梅花，多好听的名字啊！李大姐拉着梅花的手说，“你要是乐意，就跟我们学唱黄梅戏吧！”“大哥，”梅花点点头，深情地说，“我还要跟你学冬泳呢，你收我当徒弟吗？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只要命还在，就要好好地话下去。”“收，当然收！冬泳协会又添新人啦！”欧阳拍着手说。“梅花，你会唱黄梅戏吗？”“会一点儿，唱得不好。”李大姐也拍着手说：“我们社区艺术团也添新人了！”欧阳拉起了二胡说：“我们唱起来吧！” “慢，”黄大伯笑着说，“我编了几句打油诗，念给大伙儿听听，能唱吗？” 能唱，欧阳听了打油诗说，“唱起来吧！”在二胡伴奏下，优美的黄梅戏唱段显得格外有韵味：相约观湖亭， 娱乐又健身。忧愁抛脑后， 快乐伴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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