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蝉(外二篇)

安庆晚报 2018-07-05 09:47 大字

溪岸有大树高枝,绿荫如棚帐,如布幔,步入其间,绿意森森,成片的滴水观音耽于溪岸之下。

我憩于溪中大石,濯足听泉,别有意趣。有一次带了罐装啤酒,浸入溪中少时,入口竟凉润异常。由于山涧落差较大,加之新雨不久,泉流急速,又被溪中大小石头所碍,发出团团浊音,难以析分,但一些形容泉水流淌的词语似乎都可以用上,如汩汩、涓涓、潺潺、湍湍等等,你如有静心,可从中分辨出这些不同的声音。

过溪有一片竹林,清气幽幽,温文少言,和溪涧成为好邻。这道溪泉我谓之兄长。它可以容纳你在其胸襟之中,开朗而又明快,热烈而不乏温情。

村路左侧的溪谷则多闻其声,难见其面,原因是草密涧深,溪流窄急,只会是偶尔在转弯处,难得地一现真容。看来它只能算是一个有些害羞的小兄弟了。虽然不大能接近它,但它也给我留下了很多想象的空间,溪涧幽黯,因此会更多一些小蟹和鱼虾?还有,它的水色由于草木掩覆,映不下头顶的天空和四边的世界,是不是因此也少了许多尘世纷扰?

我也曾在暴雨之后见识山溪的狂野。是在龙山山脉的鸟鹳峰下,头天夜晚的一场暴雨,使得山野间处处成溪,本来的溪谷则变为一条自上而下奔涌的大河,轰轰隆隆,惊天动地。

此时,它和抒情无关,更多是震撼了我生命中某些灰暗的部分。

灵山雨

好久没下雨了,炎阳日复一日暴晒着。这个夏天,日子仿佛在蒸笼里慢慢熏烤。

家住顶楼,又没有空调,高温让我整天昏昏欲睡。酷热有时真的让人绝望。

一个星期日,实在热得无奈,就突发奇想地上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打算到三十里开外的龙山风景区找一块凉爽地避避暑热。

这天早晨,天空却阴了下来,空气中的水分越来越浓,远处还有隐隐的闷雷声。

在风景区入口我犹豫了:再往前走,迎接我的可能是一场山雨。但我还是决定上山。即使淋个透心凉,也要让雨水冲去入夏以来的遍身暑气。

我向山上走,入眼的绿色慢慢地让我心静如水。雷声渐近,更近了,轰鸣音从头顶的大树驰骋而过。一阵雨前疾风袭来,湿闷的空气不再紧紧地包裹着我,陡峭的石阶上方凉气悠悠。当我爬到半山,突发的响雷像是从山顶滚落。迎面不断有闪电倏忽刺亮,天际在瞬间扯开一道隙缝,山林为之陡然惊颤。雷声在近处响过,又往远去,在山坡的另一面消失了。不一会又周而复始,逼近,巨响,声声急,又声声烈,好像就是为了威吓阻止我这个孤独的山行者。在我惊魂未定时,隆隆的尾音又已消解在山中。

猛然间,大雨倾注。漫天雨水,在树石间一片喧哗。打在密集的树叶上,又成各种角度溅落下来。衣服瞬间淋透,湿漉漉的,此时心中只涌出一字:爽。爽透了。但很快地我就觉出一些寒意。这寒意竟直往心里去,不一会又从后背透出,身体不由生出丝丝抖颤。我褪去湿衣,赤膊上山。让雨水浇在身上,反倒不觉得凉,微暖,很惬意。

此刻,从高处冲下的雨水,顺着石阶流淌,很快汇入溪涧,竞相奔腾。不久,雷鸣远去,唯有雨声如沸,溢满胸廓。随着山风,袭来一团团雨雾。雾气笼罩的山谷,传来更剧烈的流水声,如万钧重击,震耳欲聋。

接近山顶时,雨更大,劈头盖脸,眼都无法睁开。雨水汇成洪流,沿路冲击而下,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四顾,想在雨中寻找什么,但除了雨,还是雨。雨在山中,雨在天上。

此时山中除了我,不见第二人,大雨、大水、大山,自然洪荒的凶险,带来强大威慑,让我越发感到自身渺小无助。我止步于暴雨中的山坡,任急流冲击着我的脚踝,神经血脉在难抑地颤栗。向山的更高处张望,那里垂挂的是一幅巨型的雨幕,上面变幻着一些奇诡的图形,似乎天地复合,神人变幻——使我茫然,让我的思维一下子处于飘浮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下山,石阶上的流水跟随、推搡我,让我半走半跑。我一直下到山脚的竹亭,进去避雨。竹亭太小,遮挡不住连天的雨水。风雨从亭子的一端吹进来,弄得身上冷飕飕的。不时有雨水滴在我身上,冷不丁就打一个寒噤。

可我一时却走不了。我的腿在发抖,主要是上山时肌肉紧张,现在松弛下来,却有点绷不住劲了。加上风雨的寒气袭击着我,两腿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使劲抑制自己,但却没有效果。无论我怎样调换身体重心,用双腿或单腿着力,只是不行。

我很无奈,却也不好再责备自己的不争气的腿……

想到一季苦夏的煎熬,觉得即使给冷雨浇淋也是值得的,毕竟凉意彻底覆盖了暑热。

那一天是7月27日。炎阳酷暑多日,我所在的城市已热得大喘气。

于是,从家中奔往郊野。上午十点多,一个人,乘三路公交车,半小时后,来到了灵山。

这是一个人的山。走在山上,太阳的灼烤比平原更甚,身上像有一柄滚烫的烙铁。天空本是蓝的,但给涂抹了一层灰烬样的色彩,看上去烧眼。阳光反射在石阶上,像一堵火墙。山坡上,以低就高的绿树丛林也蔫萎无神。

这样的天气极少有人上山,同时鸟兽什么的也踪影全无。一个人,一座山,给一轮火太阳照耀,热辣异常,接近沸点。热油锅、开水炉?我脑中交替冒出这两个词。

还有蝉。一座山的蝉。所有的蝉,都在猛烈地嘶喊——其强度几乎是难以形容的。我想,只有在烈焰切割我们的肉体时才能有这样悲壮的鸣叫吧。这简直是铁水岩浆中的生命咏叹调。

让我试作描述:狂躁的蝉鸣,似是从天而降,如锯裂割,又像风雨大作,让你心神猛的浮升而不知落往何处。蝉们几乎撕碎了在酷日下萎靡不振的大片树丛草叶,山野间所有的生机都为夏蝉所独占。在这里,你会深深感知一种生命的高亢无所不在。

重重热浪如电弧光之网,扼紧天地万物,让你呼吸困难,头发有焦烘味。在如此强烈的阳光和蝉鸣中定神敛气,保持正常意识是很困难的事。大脑深处嗡嗡一片空白。

但我尚知一点:我不是蝉,而且这世界即使全由蝉类统治我也不会成为蝉。我看到一棵不大的椿树上,约有五十只鸣蝉。它们齐声共鸣。各自耽于一段树干,虽在鸣叫,翅膀身体却并不见一丝动弹。我摇了摇树,也不见它们受惊飞走。我感觉它们连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它们似乎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截然有别。

是一种音律的起伏吧?有一忽间,它们全都静音了。但四外的蝉却以更猛烈的鸣叫填补了这棵树的空白。我这个闯入者也被包围在一堵音墙当中,只是承受炎阳的碾压。

我试着分解和区分蝉鸣。听久了,慢慢分出一部灵山鸣蝉大合唱中的不同声部。

由于漫山起伏的树木,以及更低矮一些的草本植物,就确定了蝉鸣的不同高度和方位,使其鸣奏有近有远,有高有低,有独鸣,有齐奏。每棵树上的蝉又以小团体的方式——一棵树的蝉是一个音乐单位,发出自身一致的音响。还有,在群蝉的鸣奏中,不乏领袖式的带唱者。有时,蝉鸣稍歇,山野俱寂,在我的期待中,一只蝉猛地发音——清越、昂扬而有号召力。立刻,所有蝉一齐跟上,又开始一场大合奏。音调由疾到徐,由低转高,节奏分明,神妙莫测。我感到,满山的蝉,除听命于某一只蝉的指挥,更在无所不在的造化之手的演绎之中。

一座灵山的蝉鸣声,在天空下低回环绕,层出不穷,如涛汹涌。我一会觉得脚下山树中的蝉音更响,一会儿又觉得全都响在头顶。在我上到不同的高度时,灵魂也随之奏鸣不已。

观 泉

泉声,是延伸了自然化境的天籁之音。

一年雨季,我在天柱山下的大峡谷听泉。我立在崖壁下,凝神聆听,渐渐听出了泉声的高低错落,近扬远悠;粗犷与婉约二者兼容,其清妙之处让人心神飒爽。

那道泉瀑从百丈高崖垂落,一道激水,迸溅击撞,水柱如高天之剑,银光闪烁地插入谷涧深潭,二者相击,蓬蓬作响。其声震耳,惊心动魄。仰望崖壁,突然间担心其会随着泉瀑匐然坠下,脚底边一时也有些颤颤巍巍。

如果细加分辨,则会发现泉瀑同样不乏湍急和悠缓的不同层面。例如,激水外缘的涓涓细流,如大树之旁枝末叶,顾盼自如,幽曲从容。有的形如丝带,顺着崖壁铺展蜿蜒,如布浸染,几乎不见奔流之态;有的由于石壁青苔的缘故,其流多滞缓,由崖壁的缝隙曲折流下,发出的声音就有远水萦回之感。时有水滴溅落在石崖下的洞窍窟窿中,就有弹拨琴弦般的丁冬音响。一缕水汽,自崖底缓缓上升,直与天际的雾霭相合——这是泉的坐化。

五六年前,我曾在初夏去花山,游览龙泉禅寺,与住持释觉清净室饮茶。午后,从老八步村下山,其时村舍大多关门上锁,居民都已在山下另筑新居,因而难得遇到行人。四处植物茂盛,一派自然古态。连穿村而过的溪流似乎也慢吞吞,想把光阴留在荒村僻壤。下山时穿过岭坡,只见绿树深幽,郁郁葱葱。耳畔可闻山谷中泉水汇流之声,喧嚷不休,空隆作响,但虽听音而不见其形。直到又走过很长一段山道,再历经曲折,下到溪谷,才见到完全藏隐在密林幽涧中的山涧。一涧当中,泉流各奔其径,疾徐不一,音律有别。一股水流,翻越石上,遂之向下跌落,潺潺有声。另有几股水流绕石而行,激起的水波,与溪中大石相摩擦,发出草木经风般的音响。也有石苔蒲草,在溪流中倾伏摇曳,形态清新如画,以水为琴,凭风歌吟。这样的场景真是大自然的恩泽吧?

安庆周边,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牛冲的溪流。其双泉并流,有如兄弟相揖,让人感怀。二泉中间,是为一条村路。路两侧,右边的溪谷宽敞且流急,

新闻推荐

魏晓明带队赴上海对接外商投资项目时强调牢牢把握发展第一要务不断夯实高质量发展的基础

本报讯7月3日,市委书记魏晓明带领市经开区招商团队赴上海招商。市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吴三九参加招商活动。在沪期间...

安庆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安庆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