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胡梦琳

安庆晚报 2018-11-03 10:36 大字

胡梦琳著《龙山散记》《龙山散记》目录张庆文/图

2014年,太湖余世磊先生赠我一册《朱湘年谱》。为了回报余先生,我便钻进故纸堆、电子档里,想打捞一些关于诗人的未刊资料。对于搞专题研究的“苦行僧”来说,哪怕是豆腐干大的“鲜货”,在他的心目中也是“金经”。

在电子档里,我翻出一份1935年刊印的《白地月刊》,在第一卷第三期上,找到了一篇署名“慧因”写的《朱湘论》,我赶紧放进了收藏夹。

接着翻,这份123页的期刊上有赵景深写的散文《记钟敬文》,有周而复翻译的诗歌《对月》,还有一篇10个页码的小说《相思岭的故事》,作者名叫“琳子”。这是一篇写一个叫“罗西”的年轻石匠和一个老石匠的女儿“莫拉”的爱情故事,里面“相思岭的石头,最宜做磨子,所以又叫磨山”的这句描述,引起了我的关注。因为我的老家就是怀宁凉亭乡的磨山,石磨是这儿的特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上海、江浙一带是抢手货。于是,对琳子的亲近感,因“磨山”油然而生。

再读,居然是一段“龙湫”的描写“磨山的顶端,有个水池,池子是很小的。池子的里面,有半池清水,再下多大或多久的雨,它总不会装满。哪怕再干的天,连人都没水喝的旱天,却一点也不会减少。因此当地的人便将这池取名叫‘龙湫’。远近的村民,不问什么事情都跑到磨山来祈求,尤其是‘祈雨’的人最多。”

磨山是没有“龙湫”的,山顶上仅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真正的“龙湫”是在安庆城北的大龙山上,山腰有一座康熙年间的“雨苍亭”,就是为了祈雨而搭建的。显然琳子把15公里开外的大龙山上的“龙湫”搬到了磨山,在小说创作中用了园林中的借景手法。

琳子的行文,朴素、淡雅,和赵景深、周而复这样的大家相比,也不逊色,难能可贵的是,琳子对安庆的山山水水既熟稔又充满着热情。不过,这段电子档,既没有封面又没有版权页,我无法知晓《白地月刊》的详情,也无法对琳子有进一步的了解。

2015年的一天,我在旧书网看到了一则书讯,这本被摊主标注为“孤本”的册子,叫《龙山散记》。叫龙山的地儿,山东有,山西有,湖南有,我们的邻居江苏也有。不过通过扉页的题签,我一下子就断定是安庆的龙山。原来用铁线篆题写书名的叫徐建生,安徽石台人,清末贡生,曾任南洋方言学堂、安徽高等学堂、省立安徽大学的国文教习和讲师。徐先生的小说《血儿传》当年风行一时。1986年安庆举办过“徐建生书法遗作展”,后来我和安庆博物馆黄光新副馆长协助徐先生的后人出版了《徐建生书法集》。而我办公桌的对面,就挂着徐先生的铁线篆“曾子箴言”四条屏。有了这样的渊源,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本被摊主标注为“孔网孤本”的册子。

这是一册用连史纸铅印的线装本,是白话丛书的第一种。在目次页里,有写景的“石门湖”“在齐山”,有忆人的“访曼殊墓”“纪念玮德”,计20篇。在付印感言之后是“龙山臆语”——

“开窗,龙山的倩影便呈现在眼前……我住在这里,已经过两个秋天。所以龙山各个季节的风云变幻,都尽情的领略了。我看过拂晓的龙山,它静穆地站立着,仿佛穿了薄薄的云衫。黄昏后,烟霭淡淡地笼住,仿佛是它戴上了面纱。从春到秋,它老是着了一身翠绿的新装。当它现出瘦削憔悴的倦容,这一准是深秋了。直到严冬,它又全身缟素。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它。”

有意思的是,这本《龙山散记》的作者叫胡梦琳。品味“龙山臆语”这段文字,我怦然的感觉到,这位“胡梦琳”,和在电子档里初见的“琳子”一样,有着对龙山的共同眷怀。

很快,在徐建生先生题签的扉页背面找到了答案。这一页是胡梦琳其他著作的简介,有已出版的《残骸集》《春雪集》,有印刷之中的《安庆小志》,还有正在编印中的《琳子诗歌集》。这样,我终于确认,在1935年《白地月刊》上发表小说的琳子,就是《龙山散记》的作者胡梦琳。

中国文人画中,有一种很高的境界叫“松”。而以一种释然的心境来读胡梦琳的文字,也能找到这种“松”的意趣。在这种轻松的阅读中,我对胡梦琳的认识,渐渐有了一个轮廓。1934年的秋天到1936年的春天,胡梦琳活跃在安庆的文坛,她可能去过百花亭的圣保罗抑或菱湖之畔的红楼,见到了在省立安徽大学任教的诗人朱湘,也可能去过城南的黄甲山,吃过小蓬莱的烧卖,所以虔诚地赶到西湖之畔的孤山,去祭扫曼殊上人。此外,胡梦琳和桐城籍的新月派诗人方玮德的交谊一定不浅。方玮德在鱼雁传书中为胡梦琳引荐了朱湘,而胡梦琳在方玮德过世后,低徊地唱着逝者的哀歌:“如今我不能再问,热情变雪底风;命运听着你悲悼,你不该死得太早!”

最后的版权页上,钤了一方白文“胡梦琳印”,为这本80页的册子平添了一份古拙和雄奇。《龙山散记》由皖江印书馆承印,大德堂书局经销,白话社发行。皖江印书馆和大德堂书局是安庆的老字号,而白话社、白地月刊乃至胡梦琳,除了《龙山散记》以外,就再也找不着著录了。

为此,我特意叮嘱摊主保留了在旧书网上的售书信息和图片,以期可遇而不可求的有缘人。终于在两年后等来缘分。一位黄山的书商,辗转联系了我,而我立马驱车黄山,便把三册民国杂志《白话》买了下来。

这份《白话》杂志的发行者和《龙山散记》一样,都是白话社,地址在后围墙15号,与我现在的办公室西围墙5号仅“百米之遥”;白话社的社长兼发行人叫邵一民,而主编就叫琳子,也就是胡梦琳。

这份在民国内政部登记的《白话》,1935年12月1日创刊,当时列了十二条办刊凡例,不妨拣几条有趣的:

“本刊不拉所谓名人的稿子装门面;本刊拾点文艺小品或小说新诗,但也不学时髦;本刊不避幽默语,大家高兴,不妨发一点见笑;本刊主张趣味人生,作公余课罢的好友;本刊如无好处,糊窗糊壁覆瓿覆盎也可……”

《白地》从创刊到主编胡梦琳离开安庆,大约出了10期,与我不期而遇的是2、6、10三期。在不足50张的页码里,记人的有“记刘大杰种种”“邰爽秋人物记”“记一位女词人”,叙事的有“女师生活小景”“安中生活片段”“高蚕生活种种”,写景的有“安庆冬之街”“梅花岭”“浮山印象记”。在“安庆情报”专栏里,则介绍了安庆初中的“萌芽”和“蓓蕾周刊”、安庆高中的“国民晚报副刊”和“体育汇编”、安徽大学的“教育周刊”和“教育新潮季刊”;“书讯”栏则刊登了杨廉译作“林肯传”、徐澄宇的“楚辞札记”,程谪凡的“近代中国妇女教育史”等出版信息。

在第10期封二的“安徽文化阵容”里,我见到了《学风》《亚光》《文化丛谈》月刊,意外的是见到了“似曾相识”的《白地》月刊。这是一份刊载文艺理论、创作小说、散文小品、诗歌选粹、译作和漫画的纯文艺刊物,地址就在安庆的天台里。为了提升品质,《白地》月刊的第4期“春季特大号”还专门送到了南京印刷,怪不得那么多的名家趋之若鹜呢。而《白话》则反其道而行之,就连封面的题字,都不愿拉名人,而只请艺坛上的人物执笔,譬如第2期就是戏剧家马彦祥题写,搞笑的是第6期的题字,竟然出自一个叫曹迪民的小学生之手。

在《白话》第2期“文化杂碎”一栏里,有这样一则短讯:胡梦琳、张耀南、韩泽三君编著之《安庆小志》由白话社出版发行。而在第10期封三的征订栏里,是这么介绍的:龙山散记系小品文集,选载胡梦琳先生自1931到1935年之间作品,四月出书。原来胡梦琳集作家、诗人、编辑于一身,是一位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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