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骈文注释高手程师恭 何诚斌 文/图

安庆晚报 2018-10-27 10:18 大字

“清代骈文三大家”之一的陈维崧,其作品遇到程师恭,可谓幸矣!《陈检讨集》经程师恭注释,而成为一部十分流行的著作,被录入《四库全书》。

清初骈文复兴,文人竞相创作,形成一股“骈俪之风”,其中不乏优秀作品。现代学者谢无量说:“清初之为骈文者,其影响被于一代,不为小也。”在骈文争奇斗艳中,陈维崧的作品格外引人瞩目。陈维崧骈文集和注本在康熙年间相继刊行,对当时骈文创作具有一定的影响性。陈维崧死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数年后程师恭给他的每篇骈文都作了详细注解,到康熙三十三年(1694),程师恭注本《陈检讨集》(亦称《注释陈检讨四六》)二十卷刊行,后屡次重刻,差不多整个清代都很流行。

程师恭(1650~1712),字叔才,号梧村,怀宁江家嘴车形(今怀宁县江镇镇江镇村)人。程师恭的父亲程从大,是康熙年间的“岁贡生”,做过颍州训导。程师恭幼承家学,天资敏悟,10岁就熟读“五经”。康熙元年(1662)江南省督学孙荫骥(又作孙胤骥)发现了他,拔为府学生第一名。康熙二十五年(1686)以拔贡入京师,考取国子监教习。当时礼部尚书桐城张英,请他担任家庭教师。四十八年(1709)经过铨选,程师恭被委派到重庆府,任永川县知县。

精通于考据、注释,有独到发现和阐释,方可称为“文史家”。骈文讲究“用典”,引用古籍中的故事,或词句,从而丰富而含蓄地表达有关内容和思想。读者若没一定的文史知识,不容易理解骈文的内涵。明典(一看即知)还好点,暗典(字面上看不出用典之痕迹)、翻典(反用以前之典故),就让人头疼了,往往琢磨半天也不懂。正因如此,注本就随之产生了。好的注释者,一方面要有深厚的学术功底,另一方面文字表达能力强,能深入浅出地解释原著思想,这对原著的流传起到非常重要的推介作用。陈维崧的作品广受欢迎,程师恭功不可没。

陈维崧的朋友王士禛在《古夫于亭杂录》中写道:

“昔人云:‘一人知己,可以不憾。’乃亦有偃蹇于生前而振耀于身后者。故友阳羡陈其年(维崧),诸生时老于场屋,厥后小试,亦多不利。己未博学宏辞之举,以诗赋入翰林为检讨,不数年,病卒京师。及殁,而其乡人蒋京少(景祁)刻其遗集,无只字轶失,皖人程叔才师恭又注释其四六文字以行于世。此世人不能得之于子孙者,而一以桑梓后进,一以平生未尝觌面之人,而收拾护惜其文章如此,亦奇矣哉!”

陈维崧虽然年轻时就有不小的名气,但一生没有遇上好的官运,长期身世飘零,游食四方,最后好不容易考上了“鸿词科”,弄了个“检讨”干干,却因病去世了。生前不怎么幸运,死后作品被从未见面的程师恭下足功夫进行注释,可谓积阴德,传文名。王士禛感叹:“收拾护惜其文章如此,亦奇矣哉!”

也有人对程师恭的《注释陈检讨四六》,挑出一些毛病。清代学者王应奎在《柳南随笔·卷四》中写道:

“陈其年侯掌亭诔词云:‘或示一编,词条最优,谁与作者,疁城六侯。黄巾载乱,青盖齐飞。云俱、几道,白骨同归。茕茕智含,又弱一个。’按:所谓六侯者,演、洁、瀞、泓、汸、洵也。演字几道,洁字云俱,瀞字智含,为豫瞻先生之子。泓字研德,汸字记原,洵字文中,为雍瞻先生之子。诔词所云‘云俱、几道,白骨同归’者,谓豫瞻致命,二子皆从死也。所云‘茕茕智含,又弱一个’者,谓智含国变后亡命,匿扬州僧舍,未几亦死也。今其年集中讹刻云俱为‘灵旗’,而程师恭遂引楚词‘灵旗兮电骛’及甘泉赋‘树灵旗’句以注之,绝不顾上下文理,可一喷饭也。予与掌亭之孙铨善,因得其实,为一正之。”

王应奎挑出的这些毛病,也许是对的。“绝不顾上下文理,可一喷饭也。”如此批评,却是很凌厉的。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庶吉士祝堃家藏本《陈检讨·四六》)中说:

“……师恭所注,往往失其本旨。如《铜雀瓦赋》‘弹棋爱子’句,自用曹丕巾角弹棋事,而但引《艺经》注弹棋引陆机《吊魏武帝文》注;‘爱子傅粉佳儿’句,自用曹植傅粉对邯郸淳事,而引《魏志》武帝欲以何晏为子及文帝疑晏傅粉事,皆似是而非。又如《述祖德赋》‘况彼鲤庭’句,自用杨汝士桃李新阴在鲤庭事,而但引《论语》伯鱼事;《憺园赋》‘双丁讵拟’句,自用梁武帝《赐到溉诗》‘汉世重双丁’语,而但引《文士传》丁仪兄弟事,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至于《毛贞女堕楼诗序》‘空空实下天之状’句,自用李斯奏秦始皇‘凿之空空如下天状’语,而补注引《剑侠传》‘妙手空空儿’,尤为乖谬。如是之类,不一而足。”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在指出一些注释的失误之后,评断说:“特以四六之文,非注难明,而师恭捃摭故实,尚足资考证者,故并存之,以备参稽焉。”肯定了程师恭的功绩。毕竟程师恭注本瑕不掩瑜,称赏的比批评的多。

程师恭本人,对注释之学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注者再创作,是有必要的。注者与作者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可能完全心神相通。语言本有的歧义,还有创作时与注解时环境背景的不同,情理的出入,都属于正常。他说:“作者待阐注者笔,注者已登作者台。”(程师恭《读杜诗详注》)。

《杜诗详注》是仇兆鳌的一部著作。据《安庆府志》载:吏部右侍郎仇兆鳌注解杜诗,曾与师恭证讹误,称师恭学识渊博可以当他的老师。仇兆鳌以楚辞注杜诗,为杜诗学界和楚辞学界开辟了一条研究杜诗与楚辞渊源关系的通道,获得极高的声誉和不少好评。程师恭写了一首诗《读杜诗详注》,称赞道:“杜不易注恐失真,谁先洗髓惬传神。荟萃诸家多创获,指点后学启迷津。甬上仇先生,拥书胜百城。……豁目人惊杜再来,醒心不觉群疑开。作者待阐注者笔,注者已登作者台。广搜博采洵至矣,沿讹袭舛胡为哉。”

清代文学家袁枚有一部笔记小品《子不语》,其中《乡试弥封》篇记载,康熙五十七年(1718),戊戌科江南乡试,程师恭首场因颠倒“大哉圣人之道”与“礼仪三百”两句的顺序,虽被取中,却被罚停一科。

“皖江程叔才,名思恭(师恭),学问博雅,注陈检讨四六得名。以平时好古,不喜时文,其师唐赤子太史责之曰:‘科名进身,非此不可。今岁入场之年,汝宜留意。’因强之诵读金、陈诸大家文,程唯唯,终非所好,《四书体注》等书,临场并不翻阅。康熙戊戌科,江南首题《举贤才焉知贤才而举之》,次题《大哉圣人之道》。程三场毕,自言首篇颇得意,唐太史读之喜曰:‘颇可望魁。’程急取案头《中庸》一看,愕然丧气唶曰:不中用了。我只道‘大哉圣人之道’在‘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之下,故领题、出题俱承接此二句,今方知是开首第一句,则通身犯下矣,其不中尚复何言。’唐亦为之悼叹。已而榜发,竟中第五名。唐不解所以得售之故,往见主试,将探问之。主试某,故唐公同年,一见笑曰:\‘今年科场中有笑语,兄知否?’唐问故,曰:\‘皇上有密旨,谓诸生关节都放在破承、领题、出题三处,今岁将此三处尽行弥封,故有程某文字领题、出题全行犯下,竟中五魁,将来磨勘,定受参罚,奈何?’唐笑而不言。后叔才先生果被吏部磨勘,罚停一科。”

程师恭酷爱古文,不喜欢应试文章,在老师唐建中(字赤子)的强制下,不得已学习“时文”,结果考试闹出了笑话。后来,他尽管当了国子监教习,还当过知县,但仍旧爱好文史,勤于治学。著有《历朝史断》《韵府群书》《梧村集》等。他的诗存世寥寥,河南省焦作县月山寺保留了他的诗两首:

“翠嵂奇峰眼未径,游人屐向白云停。平原直泄河流赤,大地选攒嵩岳青。”

“上方岿阁逼诸天,苔滑梯危一径穿。但剩残碑犹在目,不知松柏自何年。鹤归洞口如人立,月到山头似镜悬。为觅招提多胜迹,古来诗句属谁传。”

程师恭与戴名世、朱书,是同一年(康熙二十五年)“拔贡”(六年一次)入京师国子监的。后来,朱书决定编纂《皖江文献》,写了篇“征稿启事”——《告同郡徵纂皖江文献书》,文后交代应征资料,可以寄到怀宁郡城(县城)程师恭家,即:“凡文稿、书籍见寄郡城,可付程叔才师恭及程佐衡邦宰家,便无浮沈遗失之患。”可见,朱书对程师恭多么敬重和信任。或许,程师恭也是《皖江文献》发起人之一。这部书,后来不见刊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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