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柿子
□枞阳田再联
“柿叶满庭红颗秋”,霜降已过,秋风夹着秋雨忙碌地梳理着晚秋。憔悴而又持重的杮树叶子,悄悄地离开了枝丫,棕亮光溜的柿树上,一个个熟透的柿子点亮了一只只红灯笼,村庄好似眨闪着无数只金灿灿的眼睛。
母亲拄着拐杖,仰着头,正凝望着老屋前满树熟透的柿子,一个个溜圆的柿子如一张张娃娃的脸,朝着母亲甜甜地笑。母亲的目光从一个柿子移向另一个柿子,好像在酌量着一个个日子,满树的柿子正挂着一轮春秋。
春风吹来的时候,娴静了一冬的柿子树,萌出毛绒绒的嫩芽。母亲说:“柿子树睡醒了,得赶紧给它施一些厩肥。”暮春的柿子树,穿上了翠绿的浓装,那绿,厚实得很有力量。在绿叶的荫庇里,柿子树开花了,星星点点的小黄花,虽然羞涩得令人担心,却能吐出小家碧玉的馨香来。我时常纳闷:这么小的花,怎么会长出那么大的柿子?在柿子的甜香里,我体会出一朵花的力量。
没过几日,小花们便隐遁而去。夏日的阳光渐渐地把叶子打造得更大更亮,叶隙间,一个个小杮子在眨着眼睛,闪着绿光,像一颗颗低调的玛瑙。村里调皮的娃们,竟然使起偷吃仙果的恶作剧,结果被小柿子涩得唾沫四溅,弄出不小的动静来,倘若惊动了大人,便会惹来一阵诃骂,我也亲自体会过这种青涩的滋味。夏季的村庄蝉音四溢、蝶飞蜂舞,柿子们在喧闹与沸腾的气氛里默默地壮实自己,把每一夜当做最后一夜,把每一天当做开始的一天。
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杮子红了皮。仲秋,柿子们正走在成熟的路上,脚步很重,把枝丫踩得低垂了头。结果的树,望眼欲穿,柿子们往日青绿的面庞渐渐涂上了橙黄的粉饰,孩子们围着自家的杮子树转成了陀螺。鸟儿们也懂杮子,不时地在树顶盘旋,俯瞰巡视,随时会抱着熟透的杮子玩起捕食游戏。大人们有点着急了,开始用目光揣测着每一个柿子,杮子们被渐次请下树来。
母亲用自制的“柿子杈”摘杮子,那叫一下一个准。在一根丈把长的竹竿末端,用刀子将竹子劈开几瓣,再用细铁丝将其扭成一个喇叭状。最末端的圆圈不能太大,摘柿子的时候,将末端的圆圈套在柿子上,然后转动竹竿,柿子便稳稳地掉进了喇叭状的罩子里。母亲把还没有熟透的杮子,小心地摆放在簸箕里,撒上厚厚的草木灰,盖上稻草,这叫捂柿子,既可以催熟,又能延期保存。母亲摆放杮子的时候,经常用十分虔诚的态度,给我讲杮子树曾被朱元璋封为“凌霜侯”的故事。
霜降吃杮子,不会流鼻涕,村里人都这么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霜降时节的柿子达到了全盛状态,营养价值高,吃柿子能补充身体所需的多种能量,增加御寒能力。柿子应拣软的吃,吃杮子前,得在杮子上探拭手感,熟透的杮子才会十分嫩软。拧去杮蒂,沿着蒂痕小心掰开,通红的果肉闪着剔透的微光缓缓淌出,用嘴贴近柔嫩的肉汁,一阵猛吸,香、甜、润、柔,一并袭来,味醇凉甜的汁液缓缓坠入肺腑,那才叫爽,村里人都称吃柿子为吸杮子。我还喜欢吃柿核外层的肉质,有韧性,有嚼劲,质味在唇齿间纠缠不休。耐人寻味的柿子还能给孩提时代的生活带来另一种乐趣,将柿子核用水洗净,用锥子从中间扎出一个小孔,穿上一根火柴,然后,手捏火柴使劲地转动,那不规则三角形状的柿子核便飞快地转成灵巧的圆圈,活像一位正在跳着芭蕾的娃娃,引来众人的围观与喝彩,十分刺激。
一棵柿树富百年,这是村里老人们的口头禅,种杮子,卖柿子,柿子曾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村里人。与周遭村庄的柿子相比,我们村的柿子最好吃,母亲在谈到柿子时,经常这么自信地说。底亮质润、软糯香甜,应该是我们村杮子的特点了。村庄里的老杮树还能帮人寻根问祖,一棵偌大的柿子树往往笼罩了十几户人家的血脉,这棵被称作“共树”的杮子树,就是这十几户人家祖辈栽种的。子孙后代分户了,杮子树可不能分割,只是在每年柿子成熟时,大家都能乐呵呵地分上各自的那份柿子,村里人都把这些杮子树尊称为“祖业树”。村里人还喜欢将杮子在家中的茶几上摆放一对,寓意事事如意。送杮子,传红火,村里人在柿子收获季节,还将柿子送些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让杮子点燃亲情和友情。
闲坐品杮子,往日对村庄里的杮子赞不绝口的母亲少了当初的激情。望着满村无人采摘的杮子,母亲的眼里悬挂了一丝怜悯。手机里村庄杮子的相册,一下子让母亲的眼光生动起来,母亲兴奋地说:“咱们的柿子会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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