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风云说略(三十八)
公元三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是伴随“八王之乱”(291—306年)来到西晋的。“八王之乱”,是中国历史上最旷日持久的皇族内乱,这个皇族内乱搅得天下大乱,到短命的隋朝建立(581年),才基本归于平静。第一个十年,“八王之乱”刚结束,本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的西晋子民,却被“五胡乱华”弄得民不聊生。第二个十年的到来,民族灾难、家国灾难更加水深火热,“永嘉之乱”(311-316年),又让西晋王朝遭遇了灭顶之灾,被前赵帝国抛进“历史的深处”。东晋王朝走过漫长的创建期(308—317年),才搭建起“草台班子”(318年)。第三个十年,立足未稳的东晋王朝,又遭遇多事之秋。先有“王敦之乱”(322-324年),气死了晋元帝司马睿(323年)。有勇有谋的晋明帝虽然平定了“王敦之乱”(324年),让人们看到了晋室中兴的希望,却又不幸英年早逝(325年),把人们的希望变成了肥皂泡。“儿皇帝”司马衍5岁继位(325年),太后(庾文君)临朝,庾亮(司马衍大舅)以外戚身份走进权力中心,“事皆决于亮”,却又激起“苏峻之乱”(327-329年)。
当历史翻开第四个十年的新台历,东晋王朝已是满身伤痕。好在“苏峻之乱”在陶侃的主导下画上句号,首都重建在王导的主导下顺利完工,东晋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平定“苏峻之乱”(329年),王导没有做出应有的贡献,但他有三朝帝师的身份,庾亮又自知罪孽深重,“要求到基层工作”(外镇效命)。所以,王导再次成为首辅大臣,掌握着东晋前进的“方向盘”。陶侃呢,虽然前期心中不满,看苏峻叛军把庾亮打得屁滚尿流,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出了口恶气;中期又多次游移不定,只想保存实力,甚至打起退堂鼓;后期才下定决心,以强大的荆州兵团平定叛乱。之所以要在平叛的功劳簿上把陶侃记为首功,是因为“苏峻之乱”才刚刚平定,温峤就驾鹤西去(329年)。其实,温峤才是平定“苏峻之乱”的最大功臣。因为他最坚定也最睿智:跟庾亮“唱双簧”,才有了陶侃出来主持平叛工作;跟卞壶演“二人转”,才让陶侃对平叛工作坚定不移。他还用“激将法”,把陶侃推到了平叛第一线。因为苏峻在叛乱的时候,杀了陶侃的儿子(陶瞻)。温峤说,平定“苏峻之乱”,既可报杀子之仇,还可扬名立万。否则,就会成为苏峻的刀下鬼。
说到陶侃,他也是一个“苦命人”。父亲陶丹,虽在孙吴时为扬武将军,但只是杂号将军,最多算个兵头将尾,且又英年早逝。孤儿寡母的生活,注定充满艰辛。魏晋南北朝,特别讲究门第。所以,陶侃成年后,只捞到一个管理渔业的小吏(渔粱吏)。但是,陶侃却有一个好母亲。她母亲湛氏与孟母(孟子)、欧阳母(欧阳修)、岳母(岳飞)被誉为中国古代“四大名母”(贤母)。据说,陶母(湛氏)在“及笄之年”(16岁),嫁给吴国扬武将军陶丹。生下陶侃没几年,陶丹不幸病逝。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几乎到了“吊起锅儿当钟打”的地步。陶母(湛氏)只好携带幼子陶侃从寻阳(今江西九江市)回娘家新淦(今江西吉安市),“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供陶侃读书。
《幼学》云:侃母截发以筵宾,村媪杀鸡而谢客。这事发生在陶侃任渔粱吏时。陶侃勤学苦练、博学多闻,得以闻名州郡。当时庐陵郡孝廉范逵顺道来拜访陶侃,这可以说是陶侃人生中最重要的会见。因为这次会见,让陶侃从此走进官场(枞阳县令)。贵客到来,家中却没有待客的东西。陶母就毅然剪下自己的长发,拿到集市去卖了打酒割肉,又杀掉还在生蛋的母鸡,把客人们招待得其乐融融。范逵满意而去,陶侃又来了个百里相送。范逵被这一连串的异常举动感动了,有心帮助陶侃,就问陶侃想不想到郡县任职,陶侃点头连连。就这样,陶侃通过“名师指路、贵人帮助”,走进了西晋的官场。还有一件事,也发生在陶侃为渔粱吏时。陶侃生性忠直孝顺,想起贫居乡间的慈母,趁下属出差顺路之便,嘱托他带了一坛腌鱼送交母亲。谁知湛氏却并不领情,不仅将原物奉还,还写信斥责说:“汝为吏,以官物见饷,非唯不益,乃增吾忧也!”翻译过来就是,你身为官吏(本应清正廉洁),却用官府的东西(作为礼品)赠送给我,(这样做)不仅没有好处,反而增加我的忧愁!陶侃收到“鱼和信”,内心震动、愧疚万分。多好的母亲啊!可惜东晋才刚刚建立(318年),陶母(湛氏)就不幸去世了,享年75岁。
陶母的故事,除了“削发易肴”“封鲊责儿”,还有一个“送子三土”,影响了陶侃的一生。据说,陶侃被太守范逵举为县令,临行前陶母送了他三件土物。这三件土物是:一坯土块、一只土碗和一块白色土布。陶侃先是一怔,后来才恍然大悟,深深地理解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一坯土,是教儿永记家乡故土;一只土碗,是教儿莫贪图荣华富贵,保持自家本色;一块白色土布,是教儿为官要廉洁自奉,清清白白。《晋书·陶侃传》有言: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曹操),忠顺勤劳似孔明(诸葛亮)。这充分说明陶母确实是教子有方。俗话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第一任老师的职责,更多地表现为品德的培养。纵观现在不少家长,是做得很不够的,家庭教育还任重而道远。
《孟母三迁》《岳母刺字》的故事都为大家所熟知了,而《欧母画荻》的故事,还有些鲜为人知。欧阳修跟陶侃很相似,一是祖籍相同,都是庐陵郡的人;二是身世相同,父亲都是小官;三是困境相同,都是年少失怙(丧父);四是家教相同,都有一位伟大的母亲。《诗经·小雅》云: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怙”和“恃”其实都有依靠的意思。因此,少年丧父就叫“失怙”,少年丧母就叫“失恃”。“失怙”和“失恃”都有的,就是可怜的孤儿了。欧阳修与陶侃也有不同:陶侃出生在江西九江(庐陵郡),而欧阳修出生在四川绵阳(西渠州)。据说,欧阳修四岁时,为官清廉的父亲(欧阳观)就死在任上。元朝脱脱著《宋史·欧阳修传》载:欧阳公四岁而孤,家贫无资。太夫人(欧母)以荻(芦苇杆)画地,教以书字。多诵古人篇章。及其稍长,而家无书读,就闾里士人家借而读之,或因而抄录。以至昼夜忘寝食,惟读书是务。自幼所作诗赋文字,下笔已如成人。欧阳修的伟名自不消说,但欧母却没留下名字,也是莫大的遗憾!当欧阳修将老母还葬故土时,家乡的父母官(清江知县)李观为其撰写了祭文:“昔孟轲亚圣,母之教也。今有子如轲(孟轲),虽死何憾?尚飨!”“尚飨”是所有祭文的结束语。短短的祭文表明,只要培养出了伟大的儿子,也就死而无憾了。从儿子的角度说,“扬名立万,以显父母”,也达到“孝之终”的境界。据说,陶侃曾把母亲接到官舍,惹起乡邻们一片羡慕的目光。
平定了“苏峻之乱”,陶侃的“牛气指数”又串红了一大截。同时,他还得到了最大的实惠:中央官(太尉)兼地方官(荆州刺史,都督八州诸军事)。而且,朝廷还把湘州(今湖南长沙市)整体并入荆州(今湖北荆州市),让陶侃直接掌管“两湖地区”。现在,陶侃觉得自己腰杆粗了,就看不惯晋成帝(司马衍)对王导的那份尊崇。更看不惯王导把侍中孔坦从皇帝身边挪开,改任孔坦为廷尉。据说,侍中孔坦是预测大师,几次都预测到苏峻的行动方位。但是,庾亮对此充耳不闻,平叛工作也就屡战屡败。王导被晋成帝尊崇得舒舒服服的,但孔坦心中就极不舒服,劝谏晋成帝“疏远王导”,还建议中央来个集体决策,不能让王导搞一言堂。“改任廷尉”,让孔坦也觉得出乎意料。但这个孔坦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炒了王导的鱿鱼:不仅辞了职,还要求“提前退休”。
孔坦的职务改任,对于东晋朝廷肯定只是小事一桩。虽然慑于王导的威与势,大家敢怒而不敢言。但陶侃现在位极人臣(握有八州),而且手中还有“枪杆子”,话语权也是“棒棒滴”。于是,陶侃来个小题大做,不仅把愤怒写在脸上,而且想带兵打进建康,把王导“弄下课”。想把王导彻底打倒的人,还有此前独掌朝政的庾亮,出来劝阻的人是郗鉴。这次,郗鉴仍然出来当和事佬,却感觉到好人难当。他劝陶侃以大局为重莫折腾,陶侃就是不应承,好在陶侃的“一个美梦”帮了他的大忙。
据说,陶侃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突然生出八只翅膀,像鸟一样飞到了天上,看到天上有九道门,顺利通过了八道门,第九道门却关得严严实实的。他正要临门一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腰,自己竟然从天而降、跌落地上,还折断了左边的翅膀。陶侃惊醒,觉得左边的肋骨剧烈疼痛。陶侃想“天命如此”,对自己的“人生天花板”,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叹息。于是,“陶侃之乱”最终没有发生。史书记载了陶侃的心路历程:及都督八州,据上流、握强兵,潜有窥窬之志(篡逆之心),每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可以看出,陶侃的自控能力实在是太强悍了。后来的桓温(晋明帝女婿)、桓玄(桓温儿子)就因为不能自抑,在篡逆的道路上走得异常艰辛。桓温因迟迟等不到那个“加九锡”,忧愤而死;桓玄虽然圆上了“皇帝梦”(改国号“楚”),但旋即被北府兵攻杀。这都是后话。
我又想起陶母(湛氏)在陶侃上任之初送的那三个土物,对陶侃的教育作用是初期很有效(治理荆州)、后期很无力(都督八州诸军事)。史载,陶侃家不仅珍奇宝货富于天府(皇宫),而且媵妾数十,家僮千余,跟西晋首富石崇也“有一拼”。好在他临死时(334年),把物资全部封存,钥匙交给下属,待他死后上交给东晋朝廷。从而“保住了晚节”,把“贪官之名”洗刷得干干净净。□罗学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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