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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琪:当数千万小朋友一起读我的故事

澎湃新闻 2021-04-19 18:01 大字

慈琪,1992年生于安徽,15岁开始发表作品,16岁就以组诗登上上海、南京两家《少年文艺》的头条,高考前自学了一个学期之后,17岁的慈琪考入了中山大学博雅学院,而其童诗与童话创作也持续引起圈内的高度关注,短篇童话《总也倒不了的老屋》选入统编小学语文课本三年级上册,《一个冬天》《羡慕》《X先生日记——岩浆之旅》等篇目发表于《人民文学》。慈琪说:“我不是一个要把所有的知识和所有自己想要教给孩子的东西都塞到故事里面的人,我想给他们推开窗户。”

近日,其童话作品集《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由九久读书人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澎湃新闻就其新书及儿童文学写作等话题专访了慈琪。慈琪在自己的新书研讨会上发言

慈琪在自己的新书研讨会上发言

澎湃新闻:您发表童诗作品很早,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儿童文学这个门类呢?是因为自己本身爱看这类作品么?童话创作又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慈琪:我喜欢想象力丰富的文学作品,儿童时期能读的自然是与理解力相符合的各类童书,后来开始读给大人看的想象奇谲的作品,它们同样令人着迷。但总的来说,儿童文学是最安全的、最能理直气壮发挥想象力“胡说八道”的领域。

童话创作是在13岁开始的,那时候毫无创作经验,一上来就花了两三个月写完一部十几万字的童话,创作速度够快,想把它销毁的念头也来得够早。但这是一次非常好、非常完整的自我训练,因此仍对它心存感激。

澎湃新闻:说到“早”这个话题,其实看您的经历,还挺传奇的,发表作品早,上大学早,结婚也早,考温州中学和中山大学这样的学校还都是自学考上的,能跟我们聊聊您的这种“倍速”“开挂”的模式么?

慈琪:并非刻意,只是一连串“早”的巧合,中途也发生过“不早”“停滞”“倒退”,很多方面已经谈不上早了。我不再是“少年作家”,27岁才毕业,很多同学都已工作七八年,或读了博士后,或送孩子上了小学。人生漫长,变数很多,大概只有过早结束生命,才算是真的“早”,但这件事还是晚一点来比较好。《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

《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

澎湃新闻:《总也倒不了的老屋》入选统编教材使得更多的人关注到您,您怎么看这件事?我觉得,这篇作品在您的创作中反倒是比较偏传统的风格,您觉得呢?能简单介绍下这篇作品的创作情况么?

慈琪:因教材关注到我的新读者,跟过去的读者感觉不太一样。此外,数千万个小朋友读我的同一个故事,这个数据已经超出了我能感受的范畴,我获得的反馈也绝大多数是与教学相关,因此会产生疏离感,仿佛面对他人的作品和读者,跟自己无关。我是小概率体质,经常遇到百万分之一概率的事件,好事坏事都有,所以出于心理保护的目的,向来统一按无事发生处理,照常生活和写作。

《老屋》的确是偏传统的风格,有位教写作的朋友陆生作曾经写过一篇《分析〈总也倒不了的老屋〉,很多很多故事都是这样写的》,从里到外把它的结构解析了一遍,确实处处都偏传统,唯一新的,大概就是故事内核了。

我写作时没注意过自己的手法和风格,新作的气质由当时所感、近期阅读与见闻决定。《老屋》是2011年2月写的,那时我常常跟周锐老师通信,周锐老师送了我四个字:“向下攀登”(他总爱送我四个字,后来送的是“什么都早”),鼓励我给年纪更小的孩子写故事,这比给大孩子和成年人写故事更难。《老屋》就是这次尝试的产物之一,当年发表在《小火炬》上,又进了年选,这已经让我很振奋了,没想到七年后它成了我最知名的作品,让我从一个儿童文学作者,变成了“《老屋》的作者”。《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澎湃新闻:读您的这本作品集令我想到了一本气质很相近的童书经典——于尔克·舒比格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能谈谈您本人喜欢的儿童文学作家作品以及哪些对您的创作产生过影响么?

慈琪:舒比格这本书对我影响最大的,大概是它不拘一格的表现形式,长长短短,童话感,诗歌感,小说感。我是个记性很差的人,是阅后即焚的印象派记忆水准,背古诗背不下来,再喜欢的作品也基本记不住内容,只能想起当时阅读的感受和一些碎裂的画面。现在回想《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只记得一句“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和封面上的老虎。但在我产生偏差的记忆里,那头老虎是三角形的。谢尔·希尔弗斯坦的《一只加长十分之五的长颈鹿》封面,而其最为人所熟知的作品有《失落的一角》《阁楼上的光》《爱心树》等。

谢尔·希尔弗斯坦的《一只加长十分之五的长颈鹿》封面,而其最为人所熟知的作品有《失落的一角》《阁楼上的光》《爱心树》等。

我喜欢的儿童文学作家太多太多,单说童话,就能数出一串名字:周锐、郑渊洁、孙幼军、张秋生、张之路、冰波、两色风景、冯与蓝……国外的也很多,但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名字永远是“谢尔·希尔弗斯坦”,他是对我童诗写作影响最大的作家。如果可以谈谈儿童文学作家以外的人,还想偷偷安利一下道格拉斯·亚当斯著名的“银河系搭车客指南”系列和“全能侦探社”系列,有生之年我很想写出这样的作品。慈琪与爱猫

慈琪与爱猫

澎湃新闻:这本童话集叫《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您在对故事集的自我描述中也说:“这本书里充满了无用、不真实却有趣的故事”,而这样一些没有预设的、反寓意的故事,某种程度上是挺挑战所谓“习惯了意义获取”的阅读习惯的,甚至可能会让孩子和家长觉得好像没看懂,对此您是怎么考虑的?

慈琪:写的时候完全没有顾虑,充满了创作者的自信,想着:“这不是一清二楚吗?”“既然我自己觉得有趣,读起来不觉得疲惫,那一定会有人喜欢,这样心意相通的读者也一定是我喜欢的人。”

修改和选篇做书时,自信心急剧削减,开始意识到读者是一群陌生人,并非人人都是知音。抱着这种心态,经过作为读者的“我”以及出名认真的编辑的审查,觉得确实没讲清楚的、不够有趣的、会像13岁那部长篇童话一样变成“黑历史”的,删的删,改的改,从120多篇减至84篇。这已经是我和编辑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了。《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内页

《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内页

成书后,还真有出乎意料的反馈。成书后,还真有出乎意料的反馈。大人误解了一些简单的故事,小朋友对隐喻的理解一针见血。完全看懂全书的人,应该是有的,但即使部分篇目没看懂的读者,也给出了充满欣喜的回应:“虽然对结局理解错了,但故事情节很好玩,还想再读一遍。”“孩子没读懂,但我看哭了,想起了去世的家人。”应该足够了。

澎湃新闻:您在书的简介里就提到,这本书里“有一些不太愉快的情节,关于死亡,关于空虚,关于求而不得,得到后又失去”,我具体看的时候,发现“死亡”的主题其实变换着书写角度反复出现过,还看到有关于家暴的故事,我看之前您提到过,儿童文学可以是一种“文学疫苗”,能具体谈谈吗?您是出于这个原因有意识地来创作这些题材的作品的吗?

慈琪:“文学疫苗”这个词,是在这个月初新书研讨会前突然蹦到脑子里的,大概是受了疫苗相关讨论的影响。但在此之前,我也确实是出于给孩子“推开各种面向真实世界的窗子”的目的去写作的。我一直在琢磨,一个多世纪里,为儿童创作、编书的人们,就儿童文学的教育性和艺术性孰轻孰重争吵了很久,艺术性的“无用”和教育性的“有意”都曾饱受诟病。但艺术品和药品都是真实世界需要的东西,我不希望孩子在“儿童时期”和真实世界割裂,被装在玻璃罩里,到18岁生日那天又被突然推进陌生的场域,赋予他们还没完全弄清的“责任义务”,并不留情面地审判他们。儿童和成人生同样的病时,服的药分量是不一样的,但必须要服药;想要战胜病毒,必须让身体在与微量病毒的斗争中铸造出盔甲。“疫苗”的概念不仅限于儿童文学,所有坦诚的文艺作品都是人们(不仅限于儿童)接触真实世界前注射的“疫苗”。

澎湃新闻:这些故事之所以呈现出这样一种简练、丰富、有留白感的品质,我觉得除了上面说到的那种不做预设、拒绝归纳的对于多义性的保留,可能还跟您简练的文字风格有很大关系,这种语言风格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有自己特定的标准在起作用?

慈琪:绝大部分是自然形成的,它们都不是约稿,没有字数和风格要求,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有好多故事写完了都不知道往哪儿发,到现在还有一大半没发表过的。慈琪的魔法师造型

慈琪的魔法师造型

但有几篇写于微博上盛行“微童话活动”之时。当时微博还有140字的字数限制,所以它们也只有几十个字、一百多个字。成书以前我对它们做了修改和重写,但没有全部扩写。有的故事几十个字就够完整了。

澎湃新闻:这部故事集中的作品没有标注具体创作时间,那您自己觉得,从十几岁开始写童话,有没有比较自觉地去摸索和稳定自己风格的过程,以及有没有明显的创作理念、手法、风格的转折与阶段性变化?

慈琪:自觉地去摸索过风格,但没能摸索出来,从十几岁至今我的风格一直在变化,自认为尚未稳定,也并不想稳定下来,希望常写常新。转折与阶段性变化是有的,但处于一种盘旋反复的状态,细思有些累,还是拜托评论家来整理吧。王笑笑绘制的插画正稿与草图对照

王笑笑绘制的插画正稿与草图对照

澎湃新闻:这部故事集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就是王笑笑绘制的插画,同样是非常风格化的作品,能不能谈谈你们之间的合作。

慈琪:很有趣的是,我在三年前就看过王笑笑的一篇漫画,因为是关于领养流浪猫的,好友看到后就直接转发给我了,我非常喜欢,转头便忘记了。去年我们进行了一场长达半年的合作,沟通故事,看插画成品,我尚未意识到她是谁,直到书出版之后,她把这次合作的过程画成了漫画《都是真的》,看到那熟悉的人物和表情,我才一个激灵,捡回了记忆。可能趣味一致、志同猫合的人即使错过一次,也有很大的机会再次相遇吧。王笑笑将该书的合作过程画成了漫画《都是真的》

王笑笑将该书的合作过程画成了漫画《都是真的》

澎湃新闻:之前看到周锐老师谈到您的童诗与童话之间有同构的关系,是用诗的语言写童话,用童话的思维写诗,我个人挺有同感的,您怎么看?这两种体裁的创作,对您来说是不是不存在隔阂,您是一直在同时进行,还是现在可能会有所偏重?

慈琪:周锐老师应该是最了解我创作状态的人。我的童话和童诗写作一直在同时进行,不存在隔阂。或者说,是幻想和游戏精神、旋律和节奏感同时决定着我的写作,不仅体现在童话和童诗里,也体现在散文和小说中。王笑笑、慈琪、周锐(左起)在《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的主题插画展

王笑笑、慈琪、周锐(左起)在《我讲的故事都不是真的》的主题插画展

澎湃新闻:您目前或者之后还有什么创作或者出版计划吗?会考虑破圈涉足儿童文学之外的创作吗?

慈琪:目前正在把过去囤积的灵感变成完整的作品,在2012年的灵感和昨晚的灵感之间反复横跳。之后应该也会一直这么做:写,改,拿出来给大家看。

破圈这种事情,不仅考虑过,还尝试过。每隔几年就把手伸出舒适圈试探,然后捧着断指回来窝着,等断肢重生后继续尝试。

90后作家的系列访谈同题问答

1.你如何定义“90后”?

一个比较方便定义和讨论的群体概念。

2.你最近关注的一个社会事件/新闻是什么?为什么会关注?

广州一男子拔掉小狗的牙齿后将其抛弃。不想关注,但虐待动物乃至虐待人类弱者的事件一直出现,不能闭上眼睛假装无事发生。在没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时候,至少先了解来龙去脉,万一哪天能帮助他、她和它呢?

3.你如今最想尝试的写作题材/类型是哪种?

科幻文学。

4.有没有写作上的“小怪癖”?

似乎没有。

5.你比较关注的同辈作家?

80后:两色风景,冯与蓝,郝景芳,马伯庸。

90后:赵荔,朱云昊,王璐琪,王君心,丁之琳,陈春成。

6.你比较关注哪些导演?

周星驰,卢正雨。

7.你经常上的网站有哪些?

豆瓣,哔哩哔哩。

8.社交媒体上最常用的表情?

苦涩、捂脸、破涕为笑、玫瑰、抱拳。(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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