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山阁主谦谦君子 回忆马彬先生
□刘林
2019年，马彬先生的后人遵照老人遗愿将遗作55幅捐赠安徽博物院。安徽博物院随即策划了《悦目·悦心·悦神—马彬先生绘画艺术展》在老博物馆展出。今年8月，该展又到马彬先生老家宿州举办第一个巡展。画展向人们展示了马彬先生对祖国大好河山无比热爱的赤子之心，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仰慕之情。老先生酷爱山水，书斋题名倚山阁。偶有花鸟之作，则谦称“戏作”或“勉强为之”。睹物思人，见字如面，眼前一幅幅马彬先生的山水画作，让我回忆起与老先生难得的几次见面。
第一次见马老是在宿州。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天，在朋友家里第一次见到马彬老先生。进屋时，马老正眯着眼瞅着墙上一幅墨迹未干的梅花图,估计是亲戚朋友索画，马老刚刚创作的。马老为人随和，慈眉善目，言语不多，一副喜欢安静、与世无争的样子。当时，马老来宿县做一些考古研究工作，研究对象是某一个山上发现的带有刻画符号的石片。有人和马老开玩笑道：您老在山上捡了这么多破石片，像宝贝一样收着，有啥用啊？马老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代表着一种古老的文明。马老解放初期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安徽省博物馆工作。除进行书画创作和书画理论研究以外，还从事文物研究和鉴定工作。他也是安徽省文物出口鉴定站的特聘专家。
第二次见马老，大概在1999年前后。我从天柱山回来路过合肥，顺便去马老先生家里看望他。记得是初冬时节，天气较冷。马老和老伴正在家里用木炭火盆烤火。我问马老，为什么总是待在家里，不出去散散步。马老给我讲了一些陈年旧事。早年间，大家都知道马老的山水画画得好。每次出门时，遇到熟人，就会向马老求画。马老善良，不会拒绝别人，便一一应承。马老又是个认真的人，一旦承诺从不食言。久而久之，马老不堪重负，便不敢出门，养成了整日待在家里的习惯。
第三次见马老，是2009年专程去求画，再次来到马老家。虽然还是省博物馆宿舍，住房条件已大大改善。我在客厅与马老聊天，谈及书画，马老很谦虚。他说：“中国画博大精深，我只学一点皮毛而已。”我说：“您别谦虚，您是科班出身，师出名门。您和林散之老先生一样，都是黄宾虹的学生。”马老说：“我和林老不一样，林老是带艺拜师。他拜黄宾老为师的时候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艺术成就。我师从黄宾老学画的时候，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学生。黄老讲的很多东西，当时还理解不透，甚至有些道理在几十年以后才慢慢领悟。”我觉得，马老的谦虚不是装腔作势的客套，而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因为，马老是见过世面的画家。他的恩师如黄宾虹、庞薰琴、林风眠、潘天寿，都是当代中国画坛的泰斗，他本人在省博长期研学馆藏的唐寅、石涛、八大、雪庄、査士标、渐江等宋、元、明、清历代大师的真迹。只有没面对过高山的人，才会以为自己是巨人。
马老还回忆了跟黄宾虹学画时的一些事。例如，黄宾老如何悄悄地将自己的画作和自己收藏的古人佳作让他带回宿舍临摹，还有黄宾老送他一枚刻有“马彬之印”的朱白文印章等等。
我顺便问一下马老，宿州谁的画好，马老脱口而出：“梅先生的画好！”马老还告诉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梅纯一先生每次来合肥，都要到他家里来聊天。我想，梅老与马老有相似的专业背景，都是解放前美术专业的大学生，一位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美术系，一位就读于国立杭州艺专，这都是民国时期最规范、最标准的美术人才培养单位。所以他们有着很多共同的语言和相似的认知。
马老夫人看我们这边聊得投机，便回头看着我，打趣马老说：他是个老古董，一聊天净是些老古董的事。
第三次见马老谈了很多，意犹未尽。本想以后能多向马老请教，不想却成为最后一次谋面。在以后的几年里曾多次计划拜见马老，都机缘不巧，擦肩而过。
大概2011年清明，马老曾计划回老家埇桥区时村镇北大桥上坟。我当时已在市博物馆工作。本想借马老回老家的机会，邀请他来我们博物馆看看，给我们一些指导和建议。后来，子女担心年事已高，出门不便，没有同意，终未成行。
2012年，听说马老得病了，和几位朋友一起去合肥看望。不想，车走一半，刚过蚌埠，局里有急事，只好回去。
2013年，病重的马老托人给我带来一本画册《丹青问道·墨语人生——颜语、韦远柏、周觉钧、马彬、裴家同艺术文献作品集》。画册由安徽美术出版社出版，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林存安在《序》中写道：“颜语、韦远柏、周觉钧、马彬、裴家同等‘五老’，是继萧龙士等‘八老’之后安徽现代中国画坛的名家。”
2014年马彬老先生仙逝,享年86岁。画册《丹青问道·墨语人生》也成为马老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
2015年3月，省博物院郑龙亭副院长带几位专家来宿州市博物馆，做预防性保护和书画保护方案。谈及马彬先生时，快人快语的郑院长赞不绝口。他说：“我与马老共过事，马老是我最敬佩的艺术家，无论他的人品还是他的作品，都非常好，非常难得。”无独有偶，2015年4月，省文物鉴定站来我馆做可移动文物普查的文物鉴定工作。工作之余，鉴定站的书画鉴定专家张更站长叮嘱我：“马彬是你们宿州人，宿州市博物馆一定要收藏马老的画。他的山水画艺术水准很高。”
马彬先生一生淡泊名利，不闻人境的车马喧嚣，静心做学问，潜心画南山。他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他热爱的绘画和文物事业中，真是一位值得我们尊敬的前辈和榜样。虽然先生已逝，但他的佳作传世，美名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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