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
己亥正月,收到从孔夫子旧书网淘得的《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书法3》，使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20多年前,一位朋友转给我一封挂号信件,信封上印有“中国书法家协会”字样的黄皮纸中号那种，本以为是订杂志或交会费通知，但拆开一看，原来是征集《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书法卷》入编邀请函。稍作浏览，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慰，感觉规格之高，受宠之余，也有股忐忑，怀疑是否搞错了，随即傻傻地去询问。接电话的那头是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就是你啊！你是在安徽省国防工办吗？”我稍一愣神，连忙说：“是。”“这就对了，请抓紧时间把作品寄来。”我“谢谢”二字还没说出口，那头电话就挂了。
当年，我在省国防工办所属一家企业上班，对外交流主要靠信函，单位信件由专人收发，寄给个人的信件大都散放在收发室的窗台上，由个人去自取，既不及时，还常有信件丢失，深感为难。一次，我向在国防工办机关上班的一个好友说了此情况，并说以后我的外来相关信件能否寄你单位，请你代收。他爽快地答应说，没问题。信件由他转，我很放心，一是这朋友和我志趣相投，人很义气，做事也很负责；二是很细心，工作上我们又有直接联系，也方便出行顺带。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激，几十年来我们情谊如初。现在，此友已是一部门领导，还是作家和诗人，曾为多部大型电视专题片撰稿，被誉为“国防工办”的笔杆子。
按着信函上的要求，我开始准备作品，1997年的盛夏，天气是格外炎热，白天上班，孩子幼小，完成作品之类的事也只能挨到深夜。因没有独立书房，我就将毛毡铺在逼仄的客厅瓷砖地板上，找来一本唐诗，圈选好喜欢的内容。我平时创作有个习惯，非常偏爱山水田园诗词或空灵淡泊的禅诗，它们能激发我创作的欲望和书写时快意的表达。依据尺寸要求，我选了一首唐代孟浩然《耶溪泛舟》五言古诗：“落景余清辉，轻桡弄溪渚。澄明爱水物，临泛何容与。白首垂钓翁，新妆浣纱女。相看似相识，脉脉不得语。”诗中意境很适合我的口味，先用毛边纸写了几遍，然后用二张四尺单宣裁成对开，写了三幅，以行草和草书为主，形式横竖都有，唯恐写坏，更舍不得多写，惜乎宣纸啊！大热天又不敢开风扇，怕风扇的噪声影响妻儿的休息，只能光着上身，穿着裤头，蹲在地上书写，时有汗水滴到作品上。第二天挑了一件较满意的行草竖式条幅和横式草书装袋，任编者去选吧。中午骑上自行车到离家七八里路的南七邮局挂号寄出，地址是北京市东城区柴棒胡同某某号组委会收。作品寄出，虽有期待，但并不抱有什么希望的，因为还要通过专家评审才能入编，鬼知道什么情况呢！然而，这年底莫名接到河北美术出版社一个通知函，内容是恭贺我的一件行草作品已入编《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书法卷3》，将于1998年3月出版发行，因是权威高档书籍，不向作者赠书，全套3卷，定价1050元，入编作者可优惠50元。这高兴之余，又开始郁闷起来，说高兴是全国60年代出生的书家只选了21位，岁数较大的是梅墨生，1960年出生；最小的是白砥，1966年出生。本人能忝列其中并同当代名公大腕同入此书，当然很高兴，且有某种不可名状的自豪感；愁的是这书也太贵了，相当于我夫妻二人近半年的工资，一家3口日子过得本就紧紧巴巴，哪里舎得花那么多钱哦！况书又不能当饭吃，一咬牙还是算了。但心里终有所不甘，总想一睹此书芳容，一礼拜后，我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出版社，央求能否将含有我作品的那卷卖一本给我？哪知对方冷冷地回答，高档书籍不零卖，只能套卖！这下彻底尘封了我的念想。
巧的是前几天我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查阅旧资料，突然发现了这本书，于是毫不犹豫立即网购。没想到，这一晃就是20多年，我仔细翻看着当年入编的20多位青年作者，现大多已成当代中国书坛的中坚力量，在书坛发挥着重要作用。不过当移动的目光落在我的那件拙作上时，虽然青涩的样子很让我羞愧，但是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书写状态。
□刘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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