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再握你的手
自从2017年12月父亲去世以后，几乎每隔一段日子，我都要乘车去离家几十公里外的一所民办学校，看望在那里打工的叔叔。这既是父亲临终前对我的嘱托，也是我和叔叔的一个约定，经常聊一聊父亲生前的一些往事，借以追忆和缅怀父亲。
父亲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皖北农村，只读到小学三年级，便辍学回家了。在他17岁那年，经远房亲戚介绍，他孤身一人来到江西，在一家国有企业当了工人，后因思乡心切，又辗转调回安徽工作。听叔叔回忆，青年时期的父亲意气风发，积极上进。他虽然文化水平低，但特别能吃苦耐劳，加上肯动脑筋、忠厚老实、待人热情，二十来岁便入了党，还年年获得“技术革新能手”“先进生产者”称号。
我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是微妙的。或许是幼年时比较调皮，父亲管教甚严；也或是他对我这个家中长子的爱深藏于心中，多年来，我们父子间少有亲近的言语。记得我入伍时，父亲送我从江北乘轮船到市区新兵集结点。临别时，他难免有些依依不舍，但对我依然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用他温暖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便转身离去。虽然只是刹那间的眼神交流，但父亲目光中饱含的期许、疼爱、信任，却让我终身难以忘怀。
在我和家人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爱工作、爱家庭的人。几十年来，在单位里任劳任怨地工作，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称赞；在家庭里总是克己节俭、尽孝担责，为子女作着榜样。在他退休后，生活依然十分俭朴，饮食起居规律有序，平日里从不打扰我们，怕给子女增添麻烦。但他却乐于参加社区文明创建、老年志愿者活动，热心公益事业，每每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和事，也总是助人为乐。
2015年初春时，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被查出罹患癌症。得知消息后，我立即请假陪护他赴上海进行治疗。期间，我悉心照顾着父亲，尽着自己的责任和孝道，藉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那时，父亲怕我担心，忍着不适轻轻握住我的手，宽慰我注意休息，还轻松调侃说马克思不会这么快就召见他。令人欣慰的是，经过手术，父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身体也逐渐开始康复。而他与疾病斗争的顽强毅力和乐观心态，也深深地感染了我。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两年后，无情的病魔最终击垮了他。在经历了再次手术和化疗后，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重病中的父亲一直强忍疼痛，坦然地谈论生死，直至临终前还一再叮嘱每一个家人都要感恩社会、善待亲人，好好工作、学习。
我庆幸自己在父亲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每晚能守候在他病床前。那一段时光里，我常常握住父亲的手，与他聊天谈心，讲有趣的故事逗他开心，似是在安慰他，尽量减轻他的病痛，实际上也是在平抑自己难过和不舍。
子欲养而亲不待，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这期间，我思念父亲，也时常梦见父亲。梦里的他总是平和不语、端庄安详地看着我和家人，犹如往日般敦促着我们踏实做事、坦荡做人，愉快地工作，健康地生活。
多么希望还能再次握住父亲的手，虽然今生已经不能，那就让我们梦里相见！
项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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