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按摩小白成长为资深技师 我希望行业能得到理解和尊重
原创 | 文: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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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回老家之前,我特地在深圳美容美发批发城买了一整套拔罐用具寄回家。1月1号,我从容地坐高铁回了老家。这之前的十多年,我都是急急回家,待上十天八天便匆匆返深工作;或者待在深圳,趁大多数同事返乡之际,自己赚多些钱寄回家。现在之所以自由自在,原因是我还在休养中,算是对我从事按摩十年来身体上一种补偿。01
2006年年末,我在广州学了插花,打算去深圳找一家干花厂学做干花,赚到钱后再自己创业。
2007年年初,我怀揣四百元直奔深圳做美容的表妹。她说深圳市内没有这样的工厂,还不如去学按摩。深圳市内,休闲中心像雨后春笋,到处都是。比其他的工作赚钱。
在那之前,我在一家理发店做过一个月,看到那些按摩女孩穿一色红色运动服,每天单独面对不同客人,我在心里非常排斥。那时候她们劝我做这一行,我没同意。表妹似乎猜到了我心思," 我带你去我们老板的另一家会所看看。
那是一家九层楼建筑,一楼咨询台;二楼餐饮;三楼保安室、淋浴室、更衣室、蒸房、棋牌室;四楼足浴;五楼中式房,全是一人宽的白色按摩床。床的上方都有不锈钢的吊杆,供踩背用。一个房间最少都有两张床位,多的甚至达到十二张;六楼泰式房;七楼日式房,供淋巴推油用;八楼美容部;九楼办公室和技师休息室。整个会所装修简洁,颇具规模。
走进五楼培训室的一刹那,我被眼前场景震住,这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样子,一名三十岁左右戴眼镜的男老师,正认真教一个男生如何拔罐,十多个学员在相互训练手法。他看了我们一眼,同那个男孩交代几句,停下来问我以前有没有学过,或者去外面体验过按摩。知道我是个门外汉,便说要交两千六百元入场费,里面包含报名费;上岗后还要在工资里面扣八百二十元证费。考虑好第二天就去培训。
我有些矛盾,不仅交不出钱,还觉得自己年龄偏大怕学不会,看到火伸到像球一样的玻璃罐里再定在人背上,我就感到害怕。表妹说,"钱,她可以帮我。培训中有位江西大姐比我还大,学的那么认真。拔罐可以慢慢学"。为了生活得好些,我走进了按摩行业。
大我两岁的江西大姐刚死了丈夫没有多久,有两个不大的小孩,她来培训已二十多天,再过些时日就可以上岗。我们每天上午练功: 仰卧起坐、俯卧撑、单拇指斜面,这些分别锻炼腰力、臂力和指力;下午练习手法。教我们的奚老师毕业于河南一所按摩学校。他反复告诫我们,先把一种手法学好,再开始学另外一种。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上了岗,我的手法似乎没有什么进展,急得直掉眼泪,老师见到后说,深圳是不相信眼泪的地方。并宽慰我,别人学得快那是因为他们以前都接触过这个行业。
手指不断的胀痛,又不断在盐水侵泡中缓解。四十多天过去,我在老师和经理那里终于通过了考核。所有学员里,我曾一度怀疑自己愚笨,不具按摩天赋,身材单薄不说,手还小。后来,我给自己总结原因:一是没有听老师的话,"将一种手法学好,再学下一种。"比如,"按法"还没学好就去学"推法","推法"还没学扎实就去学"滚法";二是总担心自己按得不好,很多时候给其她同学做靶子,趴在那里让她们在我身上练习。
02
上岗那天我很激动,终于可以做事赚钱。表妹说这里的消费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香港客。技师手法不错,生意也特别好,这正是表妹带我来这间会所的原因。
我提着工具箱和两位同事一同走进按摩房的时候,三位中年女士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早已在房间等着。一般情况下,客人都会换上统一的服装接受按摩。两位同事熟练对完锁牌去打卡,剩下的那个女人穿得最粗俗,严肃黝黑的脸也没有另外两个女人保养的好,我走过去对锁牌的时候她斜着眼看我。凭直觉,这颗"菜"不好吃,算自己倒霉,早就听说,女人是最挑剔的,想不到自己第一天上班第一个客人就遇到这样的。也许是我不够自信表现出的猥琐,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了按摩床上。我非常小心将毛巾盖好她的整个背,给她交叉开背(按摩前的放松)的时候,发现她的背很硬。"你可不可以用多点力?!"女人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说。已经尽了最大力的我有些手足无措。"你是新手吧?"我说是。她极不耐烦凶巴巴的要换一个师傅。我正准备下去,她的两个朋友马上在一旁劝说,说做一份工挺不容易,本来是两个钟,就先做一个钟再换。那个女人碍于面子,勉强答应下来。
女人粗暴的态度并没有让我因此慢待她,依照我们学过的程序从肩颈开始按。我小心认真地剥她肩和颈上的经络,"你用点力,好吗?"我已经用尽该用的力,在她的恶语下,还是加了一点力。听同事说,按摩不做上两三年,那力度是不够渗透的,发出来的都是"死力"。"你怎么那么蠢!还学过,按得还没有我那个没学过的妹妹好,没遇到像你这么笨的!"女人就这样反反复复骂了一个小时。尴尬中我不敢回她一句,除了不想被她投诉;更重要的是,她花了钱,花了时间,理该得到她想要的高水平服务。遇到我也算是委屈了她。
第二位客人是个身板敦实的中年男士,一见面就要踩背。老实说,我踩背真的没有经验。那男人的背像铁疙瘩,踩不到两分钟便被换下来,换了一位身板壮实做了多年的师傅过去。两个钟之后,前台让我下楼,那个客人找我。同事跟那位客人说我们新来的没有保底工资,做一个钟就几块钱提成,全靠签单。这个签单制是公司刚兴起来的,双钟最低二十元,最高五十元。我这样被换下来,不但没赚到一分钱,排位还倒置最后。出于礼貌我还是下了楼,但拒绝了那位客人的好心。
第三位客人是位偏瘦约三十多岁的男士,他看上去很和气。问我有没有学过理论方面的知识,我说只学了手法没有学理论。他告诉我,他自己就是按摩老师,建议我去买一本"经络实用手册"。依照那位按摩老师的指引,我在书店靠近墙角的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第一次接触到了按摩的理论知识。
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给了我如此大的"厚礼":女客的谩骂让我懂得了包容与换位思考;男客的善良让我认识到实力的重要;那位按摩老师的指引让我对理论知识的了解,使我学会了客观的看待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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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第一个月赚了两千八百元,更促进了我的积极性。扣掉上岗证的费用,自己留点零用,其余全寄回家。
2007年中秋节前一天晚上,父亲因病去世,我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造成终身遗憾。母亲说,父亲不让家里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的工作刚刚稳定,父亲不想弄砸我那份工作。在那之前,我的工作非常不稳定,工资也极低。
随着父亲的离世,我和儿子他爸的关系也再一次闹崩。这更加促使我努力工作支撑残破的家。
工作中我结识了安徽的鲍芹,她长相洋气,身材中等偏胖,她的仗义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有一天,鲍芹的熟客带了一位朋友,他们进房之后,那位被带来的朋友要鲍芹帮他介绍一位师傅,她介绍了我。谁知楼面部长早早将两个客人的锁牌报给了钟房,拿到单的那位同事快速下楼见客,很快她一脸怒气地回来,将此事投诉到部门经理。也许是那位部长事先没问清楚客人有没有熟悉的师傅就报了锁牌,也许是那位客人说晚了一步,令鲍芹蒙受委屈。
鲍芹介绍这件事让我觉得挺亏欠她。她反而安慰我说,早就想搞那位同事。
过了一段时日,鲍芹当真请了一位朋友点那位同事的钟,故意找了个岔子投诉了她。事后我才听说这件事。
我在这个圈子做了一段时间慢慢发现,技师间相互介绍,特别是夫妻间相互介绍"男做足浴,女做技师"的现象早成常态。公司屡次规定,事实上根本就无法杜绝。
有些技师为了留住那些大方的客人,使出浑身解数,神不知鬼不觉"劫"走同事的熟客。实际上,那些真正享受按摩的人只有技术好的师傅才吼得住。
2008年,新接手的老板要装修会所,很多同事另找出路。鲍芹回了老家,我又重新找了一个地方做事。
04
2011年,我到福田一家会所上班。有着三年按摩史的我,手法说不上特别好,但也有一定的自信,跟会所里认真工作五年以上的师傅相比,还是远远不够。比如工号9号,大家都叫她老九,有七年的按摩史。她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有时候同事笑她,"老九,你千万不要为了你那对双胞胎给累死了啊!"她总是笑着回应," 我没有读多少书,不拼命做事怎么办?"深圳房价还未汹涌上涨的时候,老九在深圳买了房子。
为了让孩子过得好,上得起好学校,老九选择了晚上六点至凌晨四点的固定班。偶尔上晚上十点至早上八点的班。休息室很少看到她的身影。她稍稍休息的时候,总是两手交替着在自己身上按捏。长期的熬夜与用力,她患上了严重的乳腺增生,手背上青筋暴凸,依然乐呵呵任劳任怨努力做事。她的客人一般技师很难做得到位。我发现她能快速地摸到症结之所在,然后着力按松揉开。为了缓解大拇指长期用力引起的损伤,她第一个学了"原始点",主要以手肘用力。
也有做了多年按得特差劲的,比如1号,她话多令人厌,别人背地里都叫她八婆,做了多年。有客人反映她根本就不会按摩。她认真做事的时候,给人感觉也不难受,力度却不够渗透。她身躯庞大,如果真心做按摩,应该是很好的人才。众人眼里,她不仅慵懒,还是个投机耍滑的人。
一个礼拜六下午,我和她搭钟。当我轻敲房门走进去对锁牌,两位约五十岁左右,用四川话交谈的女人木然伫立在床边,看样子,她们并非是那种常按摩的人。我铺好床开始做事。她慢悠悠地打卡进来,懒懒地铺好毛巾,示意那个女人趴好,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左手撑在自己大腿上,右手像鸡琢米似地落在那个女人肩上。"好疼啊!"那女人说。她停下手看了一眼那女人的后脑勺"好,那我轻点。"她换了个姿势,将左手抬起伏在床头上,右手放在女人的肩上,右手的大拇指象征性地剥肩上的经络。"没有一点感觉。"女人又说。她停下手有些愠怒,"那我真不知道怎么按了,重也重不得,轻也轻不得,给你换一个师傅吧!"。女人同意了。
换上来的技师一脸怒气走进房间,嘴里嘟哝道"这个死八婆,每次都这样,见到男的,上钟跑得比兔子还快,见到女的想办法溜走。"
我默默做自己的事。同事的话让我想到这个行业不被外界理解和尊重,也不是没有缘由。一是,如果客人是位男士,虽说是正统按摩,这一男一女关在一间屋里,外面的人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是怎样的人;二是,有些做按摩的人自己都不尊重这个行业,而一些客人在按摩中与这些人"相遇",很自然将该行业的性质定格在这种人身上。很多人不想做女客,不仅仅只是心态问题,或许也有对自己不够自信。
05
2013年,会所装修,我跳槽到另一家。我的技术在不知不觉增强。或许是客人的口碑,一些管理层开始把我介绍给他们的朋友和熟客。我做过的客人也介绍一些朋友过来,这样一个拉一个,渐渐的,我积累了一些客人。
2017年,我认识了刘小姐,三十多岁,乐观开朗。第一次给她做的时候,她背上的膀胱经很硬,我仔细将她的经络一点一点剥松,人体经络里面有一句话"宁可失其穴也不可失其络",再双脚将她肩胛骨处踩得"嘎巴嘎巴"响之后,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终于舒服了。"
十天后,刘小姐又来了。她说,"这之前,她朋友在香港给她介绍了一位中医推拿师,做了五个月,每个月做三次,没有效果。我给她做完第一次就有效果。",我觉得她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但还是鼓舞了我,更加重了我的责任心。她时间充裕的时候,每隔十天来做三个钟;时间不充裕,一个月来两次,每次做四个钟。除了给她全身淋巴推油,还要给她拔罐或者刮痧。我慢慢发现,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好。
春节期间,我在老家,刘小姐身体实在太累,便找了公司一位做了多年的同事。三天后,我回到深圳她又来了,说那位同事的力度太大,让她轻也轻不下来。
以我对刘小姐身体的了解,她属于那种偏弱疲累型体质,适合施用舒缓柔和有力的淋巴排毒法,然后拔罐或者刮痧,逐步增强身体的免疫力。那位同事或许平时一味大力成了习惯,忽视了刘小姐身体并不适用那种力度。
06
2020年1月29日,我帮小妹拔完罐,给侄子刮完痧,试探性的对母亲说"我也给您刮刮痧吧?"这一次,她居然爽快答应。刮完之后,母亲情绪高涨,说"身上轻松多了。"
母亲不仅烧的一手好饭菜,还是个要强的人。八十年代做的房子,裂痕剥落的墙壁、家里的院墙、破旧的门窗、遮风挡雨的蓬廊都被母亲弄得规规整整,焕然一新。可她又很固执,比如咳嗽,看完医生吃了药,好后又复发,却再也不去看医生;她还喜欢隐瞒身体上的疾病。有次,母亲跳完广场舞说,"我现在肩也不疼,腰也不疼,这全得益跳舞。"我还真不知她什么时候得的肩周炎和腰椎间盘突出。
刮完痧没几天,她的面色有些疲惫,问她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右腿和右手掌有些麻。我想,前两天自己还主动要给她按摩,她还不同意。平时不大喜欢开玩笑的我打趣母亲,"您身边有个现成的按摩师,也不晓得用。""我这不是怕你累吗。"
母亲的话让我一时鼻酸。我扳过母亲的肩,先放松她的肩颈,然后从脑后风池穴开始往下按,当按到膀胱经上附分穴的时候,母亲说"这地方好胀痛啊!好像扯到头顶和手上的经。""这就对了"我说。我将母亲的头、手臂,整个背都按松,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麻的感觉没有了。"母亲说道,"你要是开间店多好,带几个徒弟,生意不会差。"母亲的话让我不以为然。
当初村里人问母亲我做什么工作时,她总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说我做销售。
1月31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肆虐,我无意中在微信朋友圈刷到"央台重磅消息: 小学五年级开始学中医",那一刻,母亲的话似闪电在我脑中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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