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伴 潘银
十年前第一次和几个友人走小路去栖岩寺,感慨:久居城市,竟不知身边也有如此清雅之地。十年间的光景,人除了年岁变大,阅历变深,多种感官也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习惯和品位了。栖岩寺也经多次修缮,变得气势磅礴,威严有度了。其间,也曾经路过几次,都因琐事,行色匆匆。
七十有余的父亲,一日突有想法:姗,带我和你妈去栖岩寺转转吧。于是驱车前往,一丝违和感都不曾存在。身体硬朗的父亲坚持走上山小路,一辈子习惯跟随父亲思路的母亲,也紧跟其后。
上山的小路还算平整,土地被一双双脚踩踏得紧实而光滑,就像小姑娘的脸蛋儿,泛有光泽。穿着鞋的脚在这种小路上行走的感觉,与平日走城市水泥路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亲切而欢快。小路边,不知名的野草带有季节特定的颜色,耀眼的黄色,微微带点红色,在冬日暖阳下别有风情。枯草杂乱无章地或躺着或直立着,时不时地伸出依然柔韧的枝条,抚摸着你的鞋子你的裤脚,很有倾诉的欲望。风一吹,沙沙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了它们津津乐道着前世今生。
父亲大踏步地在前面走着,瘦小身材的母亲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边走边聊。母亲对以前穷苦的日子还有记忆,和我再一次说起她刚结婚不久,父亲在铁路机务段上班,她和邻居大虎妈一起结伴走两个小时,到锥子山脚下拉石子挣工分的往事。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生活就如行走,说着说着,走着走着,拐过一个弯,视野豁然开朗起来。岩壁笔直陡峭,山岩层层叠加,浓缩的景致一样傲视苍穹。岩下一汪潭水,剔透如玉,绿如翡翠,幽幽如一汪深情的眼眸,包含着历经风霜后的淡定与沉稳,就如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那与生俱来的涵养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令人莫名心动。阳光照射下,潭面泛起金光闪闪的涟漪,风韵摇曳。锥子山上多年的老树叶儿婆娑,颜色或黄或绿或红,古藤参差,金碧辉煌的栖岩寺飞阁危檐隐约其间,显得宏伟壮观,幽深僻静。
因身体原因,母亲不愿出远门,带她和父亲外出旅游的计划一再搁浅。此时她的眼睛里放着光芒,折服于栖岩寺给她的视觉冲击力,不善言谈,也没有太多优美词汇的母亲,只是喃喃地说“真好看!”语言朴实无华,简单浅显。而因为工作原因中青年时期经常行走于祖国大好河山的父亲波澜不惊,“这个栖岩寺建造的不错嘛。记得以前……”父亲说的“以前”就是他记忆中三四十年前的情景。
建寺已两千多年的栖岩寺极有文化底蕴。据记载是安徽省境内最早的一座寺庙,始建于汉代,因其佛殿、僧堂、经阁均以白色石块建在山岩之上,故称栖岩寺。栖岩,顾名思义,栖息在岩石上的寺庙。
父母的家里不摆放佛像香炉,也不曾到某个寺庙拜佛烧香。但是他们大半辈子也算谨小慎微,无大起大落,平时也就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年轻时也磕磕绊绊,到了这般年龄,老来伴老来伴,性格各自收敛,琐事也都习以为常,什么也都看通透放下了。我带着他们继续前行。环顾四周,寺庙前后大殿各三间,东西廊房各四间,院内有藏经阁一座。其殿宇飞檐轩昂恢弘,雕梁画栋古朴厚重。大雄宝殿、天王殿、观音殿、地藏殿里,各路神仙姿态各异,呼之欲出。
我边走边和父母聊着我所知道的相关知识。母亲的眼睛里始终是新奇,时不时地问我几句。而父亲走着走着,看着看着,双手不由自主地背在了后面,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半年前,父亲觉得不舒服住到医院,得病的原因要追溯到十年前。刚从铁路工务段退休的父亲,继续发扬他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好品质。一次帮邻居家盖房子,被脚手架砸到头侧面,当时血流满面,去医院缝针吊水,最后淤血慢慢散去,但是那一处也就有了空隙。如今年龄大了,身体零件都日渐衰退,脑神经不再旺盛,小脑略微萎缩,那一处的空隙越来越大,头晕目眩心难受的症状出现了。住院的一段时间,我们姐妹三个轮流去照看,天天在床边照顾他吃喝拉撒的是母亲。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心脏和血压不太正常,每天吃药。那时父亲在外地上班,母亲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三个女儿在家坚守大本营,还好,母亲有当护士的大姐在,有当小棉袄的二姐在,还有一个喜欢进行心理疏导的我在,身体状况维持着现状。作为老年人的身体,病态不再升级就是最好的状态。
拾级而上,我的心灵随之愈加清净。我转头看看母亲,她刻满皱纹的脸上泛着红晕,那是走路时间长了,血液得以流通的状态。其实走路对于身体来说是最大的好处,要的就是经络通畅。转过大殿进入后殿,院中香火袅袅,阵阵诵经声,声声入耳。不为参拜,不为上香,我只为了能和父母一起行走。
我记得古栖岩寺屋后有一棵近二千年历史的古银杏树,于是带着父母欣然前往。那棵古树赫然映入眼帘,或青绿或明黄的银杏树叶,已变白生生的树枝上还挂着几片黄色的叶子,在风中聆听佛音,是否得道成仙就不得而知了。银杏树背面还是以前那样黑焦一片,我告诉父母,此树曾被雷电或是炮火毁过。父亲抬头看看那历经磨难且触目惊心的伤疤,长长的白眉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晕,感慨地说,“生命力真顽强呀!”母亲的表情就如小女生般的纯净,仰望着哗哗作响的那几片树叶,若有所思。这等劫难竟丝毫没有影响到此树的生长,依然苍劲有力,淡然面对自然风雨,真可谓是随风、随雨、随心,随性,随行、随缘。余香未断,祭拜的痕迹依然清晰。
准备回程,我和父母回首再望:山上有树,树中有寺,寺旁有水,水里有山。其实我很喜欢和饱经风霜的父母一起行走,因为那时的自己会安静许多,参悟的东西也会更多。攘攘闹市,花花世界,如何寻得心灵栖息的家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执但见风平,心静只觉山空。不爱也不曾外出到蚌埠以外地方游山玩水的母亲轻轻地说,“姗,下次有机会再带我们来转转。”我微笑着点头答应,驱车向城市的高楼大厦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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