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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花椒树下的母亲 郑锦凤 (肥西)

肥西报 2019-08-19 09:10 大字

没费多少周折,母亲就打听到了,苗族奶奶们在夏天的黄昏用磷肥袋背回寨子的东西是野花椒。母亲也知道,奶奶们带着中午饭与茶水进山摘来的野花椒,不用晒干,隔三差五就会有贩子进寨来收购,价格还不菲。

母亲决定:要进山摘野花椒!

晚饭的时候,母亲对我弟弟提及想进山摘野花椒的事。她说,按自己的粗估毛算,进山一天摘他个十斤八斤的野花椒,根本不是问题。弟弟没直接反驳母亲的想法,他只是说,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要带。弟弟还说,十斤八斤的野花椒,也不是那么好摘到的,要走那么远的山路,还要在大石山上爬高下低的。

计划好的事情,被家人打岔散漫,母亲气得打电话来向我告状:“我都问到准确话了,一斤生的野花椒能卖头十块钱,抵得上卖几斤大米的钱。可是,我说要进山摘花椒,你弟他们都不同意。"听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向我委屈着诉说,我赶紧劝慰她:带孩子比摘野花椒更重要。

听过我的话后,母亲又在电话中低声嘟噜:“别都以为我年纪大了,是吃闲饭的。只不过是,被这些七大八小的孙子拖缀,出不了门赶场做小生意挣小用钱,不能跟邻居到别人家栽秧挣工钱,也进不了山采摘东西来卖钱揣进口袋。"我赶紧笑着回话:“我们都知道你还能挣钱的。但我们哪一个挣钱,不也相当于是你自己挣钱?"我的话说完后,母亲说话的语气才有所好转。但我心里清楚得很,母亲想进山摘野花椒的想法,肯定不会磨灭。

我的猜测是准确的。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每一次跟母亲打电话,她总会把话题扯到野花椒上来。在稍稍埋怨家里人后,母亲有时会说:有个人说,她在摘花椒的时候,被蛇吓得铁钩子与竹篮子都不敢要了。母亲有时会说:有个摘花椒的人说,她的手被野花椒麻得让她全身不舒服。每一次通话的最后,母亲都会补充一句:没有哪一分从正路上来的钱,是好挣的!母亲感叹完毕,我依旧清楚得很,她想进山摘花椒的念想,肯定不会磨灭。

在母亲老是念叨着想进山里摘野花椒的第二年暑假,我带着孩子从安徽婆家,回贵州娘家。一天午后,见母亲出门去地里干活,我急忙叫上一帮孩子,跟随她一同前去凑热闹。在满眼都是绿的坡地里扯草,母亲又把话题扯到了野花椒上来。见她一脸失落的样子,我爽快地接过话头:“这么想爬大山摘野花椒,那我今天就陪你爬山摘个痛快去。"

正在扯草的母亲抬头看看我,确认我没说反话,她就站起身来,对正在玩耍的几个孙子叮嘱一番后,她迅速背上背篓,叫我紧跟着她往坡地边的大山上走。还没走多远,走在前面的母亲发现一块地的坎上有棵矮小的野花椒树,她麻利地走到树下。提着把镰刀,又落下好几米远的我,看见一米四左右的母亲,很熟练地把背上的背篓取下,再挂在胸前。只见她踮起双脚,想顶直本来就有些侧弯的身体。母亲左右手开弓地把树上的绿色花椒,往背篓方向拉拽与抛撒。被摘过花椒的树枝,在母亲的面前,胡乱摆动。时不时地,有些树枝还打一下母亲长满皱褶的脸;有些刺,还不友好地扎下母亲古铜色的双手。

我还是不想靠近野花椒树,不想介入一场属于母亲的收获,我想让她一个人在我的眼皮底下痛痛快快地采摘完一棵树上的野花椒,以让她能深深地相信,她的儿女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年老的母亲还拥有挣钱的本事。我继续呆呆地、远远地观望着。冷不丁地,一曲我从未听过的乡间小调,从母亲的口中缓缓流出:细细花椒叶子尖,移它栽到后花园,花椒长大逗人爱,妹家长大遭人嫌。我问花椒你哪天老?花椒说,我要老也要等到七月间。花椒又问我哪天闲?我说,我要闲也只有等到死的那一天……

夕阳余晖里,母亲清唱的小调,以及她了却夙愿的欣喜,还有她突生的异样忧伤,在漫山遍野的葱茏里脱兔般奔跑。可野花椒树下,我这个已经长到头发白牙齿掉的母亲,她哪里知道,她的儿女真的从来没有嫌弃与怀疑过她的行事能力;她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作为儿女的,之所以会不支持她进山采摘花椒,是怕随时随地都会发作脚痛病的母亲,有可能就会踏上一条生死未卜的崎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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