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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皖省“谋差”

市场星报 2019-08-01 00:30 大字

吴昌硕于光绪十三年(1887)在友人资助下捐升上海县丞后,又在好友徐士恺、吴保初等的帮助下,于光绪十九年(1893)十月初六(11月13日)成功捐升试用知县。十月初六,五品顶戴试用知县吴俊卿,浙江人,自严家桥厘卡来禀知捐升知县到省藩辕牌示照得。这是吴昌硕捐升试用知县的首次报到履职,从上海浦东严家桥来到苏州,他是向江苏巡抚报告,自己捐升知县成功,现在吴昌硕已经是试用知县了,时年50岁。

吴昌硕在光绪十九年(1893)尹沅、任颐为其绘《吴昌硕五十小像》自题诗道:

长鑱白木柄,饱饭青雕胡。

生计昔如此,田园无处芜。

而今一行吏,转负十年租。

何日篱边菊,陶潜共酒壶。

吴昌硕虽然捐了个试用知县,但清代官多缺少,没有实缺还是不能委任,没有关系也万万不可能委任,只能等待机会。为了尽快摆脱“酸寒尉”的“行吏”窘境,离开浦东严家桥的差委,谋取知县实职,他于是年十一月,即捐升试用知县一个月之后,由苏省溯江而上远赴皖省,找到他的老乡识、老同乡,时任安徽巡抚的沈秉成,不为公事,只为“谋差”而来。

沈秉成(1823-1895),浙江归安(今湖州)人。原名秉辉,字仲夏,号耦园,又号听蕉,室名鲽研庐、听橹楼。咸丰六年进士。官至安徽巡抚,署两江总督。在皖时曾创设经古书院,又筑沿江炮台。著《蚕桑辑要》。

吴昌硕与沈秉成同为湖州人,他们相识较早,在光绪十年(1884)十二月,沈秉成就为吴昌硕的“盂鼎”拓片题记:昌石仁兄好古多闻,邃于金石之学,必能辨之。光绪甲申季冬之月,归安沈秉成。

吴昌硕以金石书画为媒结交了一批名儒大宦,如高邕、任伯年、杨岘、谭献、俞樾、潘祖荫、吴大澂、吴保初、徐士恺、裴景福等。但在其“朋友圈”中,既是老乡,又是老相识,还是金石之友,又掌有权势的人,吴昌硕认为还是时任安徽巡抚的沈秉成比较靠谱。光绪十九年(1893)十一月,吴昌硕由苏省出发,溯江而上,直奔沈秉成的皖江节署。途经芜湖时在长江轮船上偶遇凌霞,请凌霞题《壬辰山水》,同题者还有费念慈和高邕。

光绪癸巳仲冬,忽遇仓石老兄于长江轮舶中,出此索题,漫成三体诗,博笑。弟凌霞手稿。

凌霞(1820-1903),一名瑕,字子与,号尘遗、病鹤。浙江归安人。与陆心源、姚宗、戴望、施朴华、俞刚、王宗义诸生并称“归安七子”“苕上七子”。咸丰七年赴沪,后到扬州为人司帐。“扬州八怪”名之始作俑者。有《三高遗墨楼集》《癖好堂收藏金石书目》等。

吴昌硕与凌霞是老乡、认识甚早,光绪十年(1884)就有凌霞在吴昌硕藏孟鼎拓片上题字。凌霞家贫,且一生未入仕途,吴昌硕在《石交录》中赞其有“无求于世,自乐其真”的“高风远韵”,并引为知己。在吴昌硕《石交录》中43位知交朋友中,凌霞位居前列。凌霞长吴昌硕24岁,对“扬州八怪”多有研究,对吴昌硕的习画取径具有一定影响。

吴昌硕在长江旅途中仍然笔耕不辍,为船西老友(马瑞熙)绘《伴灯夜读图》并题,以报马瑞熙的赠诗。

来到安庆安徽巡抚沈秉成的节署,想必两人先是寒暄一番。已是冬至时节,刚好翰林院编修熊方燧由京城回籍江西高安县过冬至节,回程返京路过安庆,沈秉成宴请熊太史,吴昌硕叨陪宴叙,引出一段吴昌硕为熊方燧刻“祖金轩”印章的金石趣闻。(参见拙文《吴昌硕刻“祖金轩”印章小考》)

吴昌硕作为传统文人,具有修齐治平的理想,对古代的忠烈有崇敬之心。他利用来皖江的时间游览了安庆大观亭,凭吊了余阙墓,作《登大观亭,吊余忠宣墓》一首:余阙初谧文忠,明初改谥忠宣。按《元史》,城破,阙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子俱殉。

吴昌硕在诗中对余阙余忠宣的英烈事迹予以热情的颂扬和缅怀。“读公青阳集,浩气扶纲常。”余阙对于后世具有教化之功。在诗的最后,也表露出作者的心迹。只可惜千里一棹来皖江,晚秋草木已落霜。

吴昌硕这次皖江“谋差”并没有及时得到实效。沈秉成于光绪十九年(1893)在任安徽巡抚,至第二年即光绪二十年(1894)四月十九(5月23日)就免职离任回籍了。光绪二十年(1894)七月十九(8月19日),沈秉成病卒吴下,时年73岁。吴昌硕送挽联一副:

重忆旧游,剩山揖皖公数行别泪。

若论大业,与钟藏虢叔千古齐名。

诰授光禄大夫仲复大中丞大人灵右,五品顶戴江苏试用知县叩挽。

吴昌硕与这位老乡、老相识和金石文友感情很深,对这位“皖公”政绩给予高度评价。

关于吴昌硕此次皖江“谋差”,由于未果而终,记录和研究都比较少。但我们还是从吴昌硕的“朋友圈”的来往中,如吴昌硕在写给他的好友诸贞壮和杨岘的书信中得到些许信息。

贞长先生画鉴:前日走送笙伯不及,至今未得其书,忙碌可知矣。委件涂上,如不合式,示明再书,如何?俊以春分发疾颇苦。江右无差,其苦尤甚。

信中笙伯即商笙伯,也是吴昌硕的文友。此信落款没有时间,当写于皖省“谋差”回来后之第二年春,即1894年春。“江右无差,其苦尤甚。”就是指吴昌硕的这次皖省“谋差”之事,信中表露出吴昌硕的无奈和悲苦。

这次皖江“谋差”,在吴昌硕的仕宦生涯中虽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迹,但对吴昌硕的坎坷不顺的仕宦人生来说,也是一次历练。且在交游过程中也留下一些诗文书画印作,值得关注。

不久,通过老同乡、老相识丁葆元的帮助,吴昌硕被安排到海运津通局差委。丁葆元是吴昌硕最重要的政治贵人,他很快帮助吴昌硕在上海海运津通局谋得一份差事。这时候的吴昌硕快51岁了。

关于这次吴昌硕皖省“谋差”的事,在凌霞于光绪二十九年癸卯(1903)十一月去世时,时隔快十年了,吴昌硕仍然记得这次与凌霞的皖江邂逅,其挽凌霞遗诗云:

鸠江谈宴后,回首九年余。

惨惨三秋节,凄凄一纸书。

梅花香未减,薤露痛何如。

咫尺扬州路,高怀未尽摅。

金石称三友,今存我一人。

家贫文字富,身贱性情真。

捃古遍难乞,贻书墨尚新。

只鸡同斗酒,深愧未恭亲。

“鸠江谈宴后,回首九年余。”正是指的这次皖省“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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