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之大
□王学文
小说世情
没想到,“学习强国”学习平台竟载有电影《人在囧途》。这部由王宝强和徐铮主演的电影,几年前第一次看时,有一个词徐徐浮现在脑际:救赎。这次抽空又看一遍后,这个词愈加清晰、丰满起来。
动漫界成功人士李成功,在春节前告别情人,回老家长沙与母亲、妻女过年,并办理与妻子的离婚事宜。奶牛场资深挤奶工牛耿,手持奶牛场用以抵薪的长沙某公司欠条,在春节前去长沙为工友们讨账。二人相遇于长沙之旅。因为种种原因,二人从坐飞机、坐火车到坐拖拉机,从乘轮船、乘汽车到乘马车,囧途上囧事不断,笑点多多。挤奶工不懂成功人士的“文明生活”,却拥有真善美的品质。李成功对牛耿从最初的瞧不起、厌烦,到接受、被感动,最终反思自己的行为,告别情人,回归家庭。
这是一部小人物救赎大人物的电影。
一个人行走社会,或因一时不顺,或因察事不全,或确因所受不公,内有不平,对人对事抱有偏见；有的人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真诚、善良、同情等优良品质被一路丢弃,换上一层冷漠、自私、伪善的铠甲,却自觉也是伤痕累累……凡此种种,浮躁社会里沉浮着一颗颗疲惫的心灵。
这时最好有人为其指点迷津,救赎灵魂。
多年前我在北大进修,一位大师去学校作讲座,没想到听者云集,不但教室里挤得满满当当,就连门外、窗外也都有人在听；不但大学生在听,看上去像是教授、社会人士的也在听,而且是那么入迷地在听。这是大师在救赎众生。
自古见素抱朴者多是草根,实施救赎的还有众多小人物。
在一个全国性的新闻研讨会上,一位安徽同行,听说我是山东来的,竟在晚饭后找到我的房间,非常热情地与我谈了很长时间。他告诉我,他的父亲年轻时从山东老家外出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安徽,他出生、成长在安徽,对山东老家没什么印象。小时候,他甚至因为老家的穷亲戚经常来要钱要物而厌烦老家。然而一次经历改变了他对老家的看法。有一年他陪父亲回老家,家乡发展快,下车后父亲找不到以前熟悉的路。他们向路边一位修鞋老人打听。修鞋匠惟恐他们听不明白,絮絮叨叨、指指画画了很长时间。他们走远了,没想到被远远喊住——修鞋老人追上来,直送到能看见他们要去的地方。
家乡的这位修鞋匠,改变了他对家乡的看法,他“现在见到山东人就很亲”。
生活中的各类小人物,沉默,不张扬,不入流,被忽视,他们无意要做拯救他人的“英雄”,只是顺应自己内心的呼唤,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是他们那份向善的执着,在无声中感化了他人。这是一种大音稀声的救赎。
接受小人物的救赎,首先要接受小人物。在电影《人在囧途》中,在机场过安检时,李成功看到牛耿舍命不舍财,把不让带上飞机的一桶牛奶一口气喝下,他充满鄙夷。牛耿喝了牛奶难受,在飞机上一会儿要空姐打开飞机窗子,一会儿要飞机停下,坐在旁边的李成功鄙夷透顶、厌烦透顶。然而当李成功在火车上发现是自己买了假票,抢了牛耿的座位时,他的心不安起来。后来二人在汽车站广场遇到一名跪地求助女,牛耿不听李成功警告,倾其所有给予帮助。最终证明,求助者不是骗子,牛耿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成功人士被小人物感动了、感化了。
同样的情节发生在鲁迅先生的散文《一件小事》中。作者说进城后自己的心变硬了,脾气变坏了,一天比一天地看不起人——当然包括看不起小人物。这是很多进城人的通病。一天作者坐人力车外出,在路上人力车不小心碰倒一位老人,周围没人看见,老人又貌似“碰瓷”,作者催人力车夫赶紧走。然而人力车夫没听他的,而是将老人扶起,送到派出所。作者在对比中,发现自己皮袍下掩藏的“小”、车夫粗布衣服遮掩不住的“大”,由此受到感化,实现灵魂的救赎。
在这一部电影、一篇散文里,被救赎的主人公,开始对小人物都是不接受。然而他们有善根,最终被小人物的善行感化,激活了自己的善的基因。
王宝强另一部表现傻根儿感化、救赎盗贼的电影《天下无贼》,其主题曲唱道:“记得那一天上帝安排我们见了面,我知道我已经看见了春天。”在名利场中迷失的大人物,如果珍视与小人物的相遇、相识,“发现”他们的美德,感动于他们的美德,这样你的春天就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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