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中品咂生活的甜香 读汪曾祺的《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

●刘昌宇

散文随笔集《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2019年6月），是现代著名作家汪曾祺书写岁月、品咂生活的至性之作。回首往昔，乡情民俗、旅途见闻、花鸟鱼虫、凡人小事、师辈情谊，这些点滴记忆，如涓涓溪流，淌过心田，曾带给汪曾祺无数的温暖和感动。至性至情的他，于是拿起手中的笔，用清丽澄澈的文字，悉数记之念之。深挚的表达中，从容恬淡的生活情趣无不跃然纸间，彰显出先生宽厚博雅的人文情怀。

出生于江南水乡的汪曾祺，对故乡高邮始终怀着深深的眷恋。无论是记录少年成长，还是追忆长辈对自己的关怀与培养，抑或是回味清贫岁月里的野菜、野花香，先生都以沉静、雅致的笔墨，勾勒着它们最为闪光和温馨的一面。每当想起故乡，汪曾祺都会深情的忆起自己的父亲，一个满怀善意的性情中人。无数沉寂的岁月，是他用自己的一双巧手，点缀着生活，陪着儿子一起画画、拉琴、放风筝，把快乐的理念深深培植进孩子的心间。十七岁那年，汪曾祺早恋，暑假在家写情书，他不但不制止，反而在旁帮着“瞎"出主意，慈中带爱，让父亲的形象不但定格在儿子多情的记忆里，也定格在汪曾祺意味隽永的书写里。故乡和父亲，在汪曾祺的心中，就像两座熠熠生辉的精神图腾，赋予了他不歇的成长动力，使汪曾祺多年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在生活的涛汐里，感受到来自故土、源自亲情的那些诸多给予。家乡草木也含情，那时的高邮，山青水秀风光好，四季锦绣赛天堂。随处可见的荠菜、枸杞头、马齿苋、蒌蒿等野菜，以其特有的芬芳，为汪曾祺清苦单调的孩提时光，注入了一丝生活的甜蜜，也以其绵绵的馨香和怡人的甘爽，带给他众多心灵上的滋养。

年长后，汪曾祺游走他乡，云南、安徽、福建、四川……先后都留下了他不倦的足迹。每到一处，汪曾祺都把他乡当成是自己的故乡，并满怀良善之心，描摹各地的风土人情，叙写自己的心路历程。时代的风起云涌，黎民的尘世百态，个人的理想境遇，相互交叠，让他一路感受着家国的命运，也一路啜饮着思想的甘霖，为生活的甜香而欢欣而击节。西南联大，留下了他与众不同的求学经历，导师们渊博的学识和超凡的见解，启迪着他的思维，拓宽了他的视野。严肃认真的朱自清，洒脱不拘的闻一多，率真执言的刘文典，沉静内敛的沈从文……不仅开启了他的知识之旅，也以“我思，故我在"的精神启蒙，赋予了汪曾祺更多的人文底蕴。秉持着这种情怀，汪曾祺从容化解着来自外界的困顿和愁苦，以淡定安然的豁达，将那些困厄远远抛之脑后。无论是青年求学遭逢家国破碎；还是中年时面临一系列不公正对待，对家的渴望，对亲情的期盼，在他的心中始终是那么强烈。他怀揣着一团“火"，对生活的万般赐予，总是选择慷然揽之于怀，以宽广对狭隘，以热情对冷漠，恬淡中品咂着生活的甜香，在宁静中感怀生命的力量，山川岁月长中，总是那么怡然自乐，洒脱惬意……

七彩的生活，造就了一个满口噙香中国味的作家，也为汪曾祺丰富而宽广的文学书写，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作为师从沈从文的文学大咖，汪曾祺在《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中，把生活的这份赐予，毫无保留地倾泄于笔端，写下了他对文学、对阅读的深切感悟。书中，他分享了自己的写作体会，强调“要把现代创作和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其次，要“重视语言，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作品的语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对小说的发展，他认为“散文化似乎是世界小说的一种（不是唯一的）趋势。"谈到阅读，他推崇读“杂书"，面广一点。读这些书，除了“增长知识，认识世界之外"，还能从中“悟出一些写散文、写小说的道理。"

《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详尽展现了一代“生活家"汪曾祺的精神世界与生活志趣。沿着他的指引，剔去俗世的喧嚣，荡去心头的浮躁，在平凡的生活中，做一个快乐有趣的人，在缓缓流年里，去发现世间的妙趣与美好。仲夏读这样的书，乐以忘忧中，豁然顿悟，原来生活竟然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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