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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同窗

安庆晚报 2019-04-19 09:46 大字
小牛:

别后安否?

原谅我不叫你大名。老家的长辈人都这么叫,我亦觉着小牛小牛的,叫着亲。我曾经不止一次起意要给你写封信,时至今日终于落笔,这中间已经栖栖过去三十余年。三十年前我心里就清楚,如若我不找你,你是不会找我的,可我又不知哪里听来,世上只有烈女,无有缠女,为了这口气,我终没有找你。果然,你没有给我来一个字。

已经很多年没有你回老家的讯息,我却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上月我回老家做清明,从你家“门”前经过,难得的一个艳阳天,我抬头朝你家的方向望去,只见参树蔽日,草木森森,完全是一派陌上路侧、山长水远的好景色,只是不见了你长大的那几间矮屋舍。可我知道,那“屋”背后的夕阳有多美。你比我高一级,那年暑假,初三学生提前上课,我到你家借书,你对我很热情,将你的书全部拿出来,又引我到一间黑房里,打开墙角的一个黑柜子,里面也尽是书,你将你做过的卷子也推荐与我。我们一直说话,说个不停,都是关于念书,关于做题目,关于考试,就是不谈未来,不谈理想,那时的我们,只是单纯地想着眼前,竟不觉着夏天的日子长。天已傍晚,我想从你家屋背后抄山路回家。你说送我一肩,我说不用,你说,山上走路,你怕我一个人会怕。我依了。到得山上,真的是夕景欲沉,薄暮将合,只见丝丝缕缕的,满山都是斜阳,沙沙有声。我走前面,你走后面,我们少说话,静静地低头走路,不远处的几声鸟鸣,我清楚地听见了,我的心完全让这一片金色的静镇住。你的名字里带个“松”,我们老家的山又尽是针毛松,草木本心,连同面前的你,都让我觉出人世间的真实与简静,于我是这样的可亲。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此后经年,我们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在你的卷子上,发现你写在上面的字,都是骂自己笨什么的,我很以为然,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优秀都是逼自己逼出来的。可是几天后,你在野中开学前,回了一趟我们的初中母校,我竟对你毫无道理地生出反感来,这让我后来多年,反省自己,亦对自己无法解释。那天我从食堂打饭回来,碰见你下坡,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忽然对你很失望,我那时开始极端,竟然认为你这个时候回母校是不好的,于是我一低头,侧身而过,你居然也不说什么。想来,大概你和我一样的敏感,只一心想着要争气。

第二年我也考上了野中,很少碰面,只一次,也是打饭的路上,我穿着一件腿上打补丁的青哔叽裤子,你朝我腿上看了看,仍然没有说话,我忽然为自己的极端有点难为情。

高二那年,不记得是春天还是秋天,学校临时放假,天黑,没有载我们回家的车了,于是水吼片的学生集中起来,结伴缘潜河而上,有男生,也有女生,驾云也在。你好像和她说了几句话,一路都没有看我,我亦不睬你。过了河,就是进冲的路,从你家门前经过,你也不再问我怕不怕。你可知道,那晚月白云稀,偶尔从冲里传来几声狗吠,驾云被你们安排留宿,剩下的进冲的路虽然不多,可我一个人该有多怕,你竟不再问一句。

后来从母亲嘴里得知,在你上高中不到两年时间,父母双亲相继过世,我愀然而默,对自己说,等我考上大学,就给你写信,我要和你好。

我考上师专,你早一年考进了北京,及至听说你与一东北的女孩好了,我简直不相信。但还是理解了你,没有父母的供养,仅靠抱养的哥哥支持,你不得不到学校附近的商店打工,夜里帮女老板看店。你的终身大事原是出于不得已。我冲动地认为,我应该写封信,告诉你,再等等我,等我们都毕业,你为什么就不再等等我呢?……到底是没有写。

近来深感秋意,白发渐现,越发地现出老相来,真的应了“往事如烟”。三十多年的光阴如流水泱泱,我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你亦不是当初的那个你,我这里早已将那颗争比的心灰了,惟剩平实,一切随顺,那些“星沉海底、雨过河源”,我们亦是只能“当窗看”的了。诗经里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们老家乡下有萝卜籽结牡丹的俗语,今天,我这粒老萝卜籽,姑且学学诗经里的女子,斗胆将埋藏心里三十多年的想头对你一吐为快,还愿不会惊吓于你。

祝起居安吉,愿三餐四季,有趣有盼,无灾无难!

葛良琴

乙亥年春日子夜

写信人:葛良琴。中学教师,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阳光》《安徽文学》《清明》《传奇传记文学选刊》《中国周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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