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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年关

大江晚报 2018-02-13 01:01 大字

一回想童年时过年,不知为什么总要想起火桶。这火桶是用稻草编扎而成的,一个大圆圈,里面放一个火盆,用灰覆着,盆上盖一个铁垫,人坐在草桶边缘,脚放在铁垫上,再盖上破棉被或棉大衣什么的,人就会很暖和。这在我们家乡是最常见的取暖用具,家家都有。也有用木板打制的火桶,但没有草桶那么舒适,保暖也差些。外面是厚厚的雪,雪花飘飘年来到。印象中我就是这样坐在火桶里等过年的。

有时吃饭也是这样坐在火桶里,坐久了,母亲叫我到村上公堂屋去看排演。原来村子里兴了两种灯:马灯和罗汉灯。这是我们家乡新春里常玩的两种灯。马灯有“十匹马”,每匹“马”上骑一个人,马是篾扎的,外面套上蜡光纸,尾马是红色的(赤兔马),是关公骑的,余为白色,都是三国时代的人物,刘备头马、关羽尾马,中间依次是张飞、赵子龙、马超还有貂蝉、老黄忠等等百姓喜欢的人物,一律画上京剧脸谱,而且也穿着相应的古装。这一干人马里,还有两个穿黑衣、涂花脸手拿破巴蕉扇的丑角,上蹿下跳逗乐儿。与京戏不同的是,这些人物,是没有对白、没有唱词,他们只是循着锣鼓点子走台步,进退缓急,自有章程,有点像舞蹈,又有点像体操,“十匹马”走得云卷云舒,摆出各种造型来。结束时那由八个孩子装扮的祥云也要上场排出吉祥的样子来。此外与演戏不同的是,这些扮了古人角色的演员,是不许说话的,在他们身上都赋予了宗教色彩。他们此刻是神,而不是人。以前,我只是觉得不解,现在回味起这种马灯,觉得这是一种特殊的民间欢乐,就像安徽贵池的傩戏那样,兼具宗教、娱乐、艺术的功能,我也隐隐觉得,一切神都是人造就出来的。

罗汉灯也是一样的肃穆,由十八人组成,大约是象征十八罗汉。但这罗汉灯玩的是心跳,玩的是力量和技巧。罗汉灯就是叠罗汉,一个人堆人的杂技活儿。但所有的扮者都一样不允许开口说话的,而且在叠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前,都是要悉心祈祷的。年关来了,除了这两种灯,还有其它的灯。

龙灯和旱龙船以及鱼灯就要轻松得多,扮者与观者可以随便搭话。龙灯分板龙灯和滚龙灯。板龙灯要文得多,只在晚上演,纸糊的灯笼点燃烛火,盘旋起来远远望去仿佛巨龙蜿蜒。布龙灯是统一鲜艳着装,要玩龙打滚、二龙戏珠等很劲霸的功夫,很武气的。鱼龙灯和旱龙船也是很有意味的,但不像龙灯、罗汉灯那样具有比试和挑战的意味。几个村庄的灯相会,弄不好会有打斗发生。

大哥和二哥都加入了充满阳刚之气的罗汉灯行列,大哥膀阔腰圆力大,演的是最底层的黑衣,黑衣上面是蓝衣,蓝衣上面是黄衣,黄衣上面是白衣,白衣上面是红衣,红衣上面是童子。二哥瘦而不弱,就扮第三层的黄衣,这个角色也不易,既要力量又要技巧,是承上启下的。人叠人叠到六层时,既壮观又惊险,还要绕场走一圈真让人捏一把汗。

到了吃饭时,女人们都来叫唤。但她们都不敢走进供着香烛的“灯坛”,那里是女人的禁地,连小女孩也不敢进,更别说扮演角色,所以我母亲站得远远地喊着丈夫和她儿女们的名字。这时候,我那也想扮一朵祥云的小妹,就很不服气地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女孩扮祥云,那样子走路,那样子蹲着挥舞牌子,我都会的。分明就是重男轻女老封建。父亲咧着嘴说:“闺女,这几百上千年的老规矩,可不敢破呀。”

当年,父亲问我想不想扮角色,若想,他去与导演说。我连忙摇手,说心里话,我想一个人去河边、田野散散步,那种田园风光更容易在我的心里滋生出一些忧郁的云朵一样的思想,像玩灯这样又闹又辛苦的事,我不想干,虽然从旁边观赏着,觉得有趣,觉得洋溢着民俗文化的风采,但自己却不想融入其中。我为自己不知不觉间产生的变化而诧异,我那些没有考上中专回乡务农的同学,在里面扮着角色,不都是一路碎步跑得欢畅至极吗?有时候,多读一点书,离开乡村远一点,就容易在心理上俯视乡村。我很为自己惭愧,可也清楚地意识到,从我离开故乡的那天起,就注定成了一个乡村的旁观者,尽管后来在都市里,又怀抱着难以解脱的乡村情结。

□ 荆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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