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亲恩亮壶子
□王应明(绵阳)
我老家北川羌族自治县片口乡,地处北川、平武、松潘三县交界,山高路险,几十年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连接山外,人们生活十分困难,铁锅、课本、食盐、煤油等,全由父辈们用背夹子背回来。那时电灯对羌民来说十分遥远,晚上照明主要是烧煤油的亮壶子(油灯),是将墨水瓶洗净,用细铁丝将瓶口缠绕两圈交叉拧成麻花状,并将尾部做成挂钩,再用生铁皮卷成筒,搓一根棉线穿过铁皮筒放入瓶内,倒上煤油。亮壶子是羌民夜生活不可应缺少的物件,像一双双温润的眼明睛,闪耀在千家万户,映照着火塘边的轻语、灶台上的饭菜香、欢快的羌歌、山间的小路……
每到夜晚,母亲总提着亮壶子为儿女们忙碌着,辛苦着。
那时家里农活忙,父亲和母亲白天在山上干活,午饭就在地里喝山泉水吃玉米馍馍,天黑才回家。晚上煮饭时,母亲将亮壶子放在灶台旁或挂在木板壁缝上,昏黄的灯光照着母亲那红红的脸庞,我和妹妹坐在灶门前添柴加火,母亲在灶台上不停忙碌着,洗菜切菜、煮玉米蒸蒸饭……
母亲没读过书,但我做作业时,她总是用缝衣针把亮壶子拨到最亮,坐在我身边。她看到我作业本上勾勾多,就高兴,看到叉叉多,就轻声告诫我:“娃,你错得多,上课要专心听讲,读书好处多,我认不到字很不方便,读信算账都要请人帮忙。”望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后来我参军去千里之外的云南,离家前一天晚上,亲戚们都来送行,母亲提着亮壶子忙着烧水、煮肉、煮饭,照顾着客人。夜里,母亲没睡,忙着为我收拾衣服、炒葵花籽、煮腊肉香肠和鸡蛋,望着灯光中母亲忙碌的身影,眼角带着泪,我心痛得很。天还没亮,母亲已将衣服、瓜籽、腊肉等物品装了满满一包,把对儿子的思念、挂牵装得满满的。当我踏着黎明的露水到乡政府报到时,母亲又提着亮壶子追了上来,“还有一样重要东西忘拿了!”母亲举起一袋的泥土:“你到云南那边,如果水土不服拉肚子,就用家里的土泡水喝,家里的土,一喝就好。”母亲急切地说。“妈,你放心,我会的,你保重身体……”我已泣不成声。“你自己选择的路,要努力……”母亲眼圈红红,没有流泪。我知道,母亲不在我面前流泪是怕我更伤心。在我离家那段时间,母亲想我时,就提着亮壶子独自爬上我读书和吹笛子的山梁上,望着山路的尽头,任凭冷风呼啸,独自流泪,不愿回去,她在想念她的独儿子啊。
作为独子,我愧对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2003年,64岁的母亲突发脑血管重病。由于山高路远,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母亲还是走了。去世那天晚上,老家停电,我们将那盏亮壶子点燃放在她床头,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母亲苍白的脸庞。母亲眼睛动了动,用力睁开了双眼,目光暗淡望着我,又移向了父亲和躺在病床上的小妹,嘴角抽动,滚下泪来,母亲已无法言语。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父亲,会为妹妹治好病的。”在我无限的思念、深深的愧疚之中,母亲已离世14年了。
前不久回老家,当我再次手捧这盏锈迹斑斑、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亮壶子时,热泪盈眶。其物如故,其人不存。我再也看不见母亲提着亮壶子为我们忙碌、再也没有沐浴在那盏灯光下的幸福快乐。“昔年夜晚时,人与灯依旧,笑语满庭楼。今日夜晚时,不见昔年人,泪湿衣衫袖。”
如今我在绵阳工作生活,每每我望着城市璀璨的华灯,仿佛看到母亲提着亮壶子从千万盏灯光中向我走来,“娃,你要努力哟……”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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