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啦,旌德! □邢宗德
从军十多年,随部队移防十几处,足涉沪、浙、苏、皖。驻过城市,也驻过乡村；驻过平原,也驻过山区。唯有对驻过两年多的位于皖南山区的旌德县,第二故乡的亲情感最浓,使我几十年来一直难于释怀。一回想起部队,就很自然地勾起我内心深处对驻地旌德的怀念,也一直有着抽空回旌德看看的念想。
旌德县,位于皖南山区。地处黄山北麓,东临苏浙沪,北枕皖江,因“旌表其礼,以彰其德”而得名。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为适应战备需要,我们部队从大上海整建制移师旌德,执行战备坑道施工任务。
当时,部队住的是用毛竹、芦苇和茅草在荒山坡上搭建起来的“营房”。在到处是山、农田极为珍贵的旌德,为了不与民争地,营房就建在部队用推土机在荒山上推出来的一块块狭窄的山坡上。日常生活用水,就靠抽水机从山下的小溪里往几百米高处的营房抽。若遇停电等情况,指战员们就只能端着脸盆,到几百米远的山下小溪去洗漱。
山区蛇多,我们建在荒山坡的营房里,经常发生小蛇爬进屋,甚至爬上床的事。我就经历过临睡前在床上捉蛇的事。
为了施工进度需要,施工连队连茅草屋都来不及搭建,只能临时借住在当地老百姓的家里。当时,部队进驻时,很多村子是不通路的。其中一个连队往山里的一个村子搬家,动用了两个连队的兵力,是把物资分解后,肩扛手提,一件件搬进山里的。
从县城进入部队施工场地,必须经过的是旌德县境内最高的公路、最高的山口,当地称为大岭头。山口南侧,是近十公里渐行渐高的单车道崎岖砂石路。山口北侧,就是急转直下、九曲八弯的北山坡。在这里,汽车上下皆难,多有汽车在这里抛锚、侧翻。每到冰雪天气,这里都会有部队专派的一台推土机在此值守,为进出山的车辆清障,牵引,以保障进出山车辆安全通过。
大岭头,是部队进山的必经之路。数以万吨计的军用物资就是运输连的战友们,翻过大岭头,运进大山深处工地的。
为了鼓舞施工部队官兵的士气,尤其是为了给每天往返大岭头运输连的战友们鼓劲加油,我们用八棵足够高的杉树圆木为支架,上面以横担连接,搭起了一个跨路屹立的“凯旋门”。
在门的两侧和顶端,用等长的木板条钉出写字的板,刷上白色油漆,用大红色的油漆写上斗大的标语:“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上方横匾上写着:“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由于满载木材等物的斯柯达卡车要从门内通过,凯旋门搭建得足够高大。黑体大字的每一笔画都有二十厘米宽,每个字都有方桌大小。白底红字,立于绿色山巅,格外醒目,远在几公里之外就能看到。
现在的大岭头上,为适应旅游观光,建起旅游观景台。如果当年凯旋门还在,大岭头上的这一独特建筑,本身不就是一景吗?
连队官兵常年在大山深处执行战备施工任务,抬头看山头,低头见石头,一不小心,石头绊得栽跟头。危险和辛苦,那是难以言表的。
当年的我,是部队的一名电影放映员。作为建筑工程兵部队的电影放映员,无论多么辛苦,无论遇到多大困难,我们都耽误不起,更是不忍心耽误为连队官兵放映电影这项重要任务。
那个年代,因为地处大山深处,大部分连队的电视机,收不到电视信号,只能是个摆设。战士们的精神文化生活,除了每周一次等着我们电影组为他们送去一场电影外,没有别的巴望。每次我们电影组的卡车在傍晚开到连队时,他们的高兴劲,确实是可以用欢呼雀跃来形容的。
有时为了照顾施工连队的战友少跑一趟黑夜山路,就在一个晚上易地放映两场。最多时,放映点多达11个。也就是说,同一部电影,要在一周时间内,在11个露天场地,连续放映11场。
碰到雨雪天,有时在连队用芦苇草席搭起的简易饭棚里放映,有时甚至在搭好雨棚的卡车上放映。战士们则穿着雨衣,坚持在雨雪地里观看。毕竟,一周就这一次文化娱乐活动。对于天天钻坑道,连电视节目都看不上的战士们来说,这毕竟是一顿饕餮文化大餐啊!
当时的电影,同样受到当地群众的渴望和热捧。我们电影组每次进山,放映点周边的群众都是奔走相告,提前收工,像赶集一样,早早就来到电影场。更有甚者,有些年轻人,以村落为单位,三五结伴,组成了“追影帮”。同一部电影,我们会在相隔三五公里的不同放映点上,连续放映好几场。他们这些“追影帮”,会打听好下一场放映的地点,你把电影放到哪,他们就会追到哪。哪怕是翻过一座山,摸黑再走十里山路,也会把一部老片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山里老百姓赶场看电影,有道独特的风景,是城里人、平原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的。他们每次翻山越岭来看电影,总是备着用油松脂做成的火把,做照明之用。每当电影结束,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下,山民们大声吆喝寻找着家人和同伴,开始点亮随身带来的火把,向着四面八方的小山村慢慢散去。随着脚下山路的高低起伏,一条条火龙,缓慢地向着不同方向游动,像流动的画,如流淌的诗!情景醉人,让人感动。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旌德县,交通很不方便。物资周转困难,加上当地三线工厂的需求,部队的蔬菜供应都成了问题。为了不与当地群众争利,也为了把方便让给山里的三线工厂,正常情况下,部队每两天就要派出一辆卡车到周边的城市去买菜。
1977年冬,连续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为多年罕见。堵了路,封了山,阻断了部队与外界的联系。电话线路都被雪压断了,与外界联络,一度只能靠收发报机。
山路因雪中断,阻碍了交通,因而导致了个别连队无菜下锅,甚至到了用水煮黄豆下饭、用酱油汤泡饭的地步。
这时,是当地的群众,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倾其所有,把自家储存用来过冬的干毛笋等干菜都贡献了出来。把家里上年没舍得吃的咸肉拿了出来,有的提前把年猪杀了,帮助部队渡过了难关。军民鱼水情,在这里得到过最完满的诠释。
旌德,美丽的山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旌德,我心目中的第二故乡,我的人生发生重要转折的地方。旌德,我想你啦,我一直都未曾把你淡忘。
旌德,我和战友们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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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德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旌德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