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丝绒被□汪晓佳
在我少年时代的全部记忆里,有不少往事都已经淡漠,或者忘记了,而唯独那条方格子的丝绒被,至今依然在脑海里清晰地记得。这条被子凝结着一段可歌可泣的抗日故事。
在抗日战争时期,我的家乡萧县皇藏峪一带山区,活跃着一支抗日游击队,在徐州以南的津浦铁路两翼,不断打击沿津浦铁路南下北上穷凶极恶的日伪军。刚刚结婚不久的父亲,尚不满二十岁,受进步思想的影响,放弃在亲戚家私塾念书的学业,毅然决然地投奔了抗日游击队。游击队在没有被彭雪枫率领的新四军四师收编之前,一切活动属于当地共产党的组织进行开展,是一支党的地方武装力量。
父亲的四祖父汪凤觉(我喊四老爷爷),是当时皇藏山区党的一位行政区的区长,他除了做些日常的群众工作外,还肩负着领导抗日游击队打鬼子的重任。我父亲所在的游击队,经常在他的带领和指挥下,于夜间偷袭鬼子的驻地,如端炮楼,扒铁路等,使鬼子闻风丧胆,恨之入骨,所以总是寻机进行报复,多次伙同伪军和当地的反共势力偷袭附近村庄,对游击队的家庭成员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让他们供出游击队员的下落,临了还要抄家、封门,让游击队员的家人们无家可归。我们家和四老爷爷家也曾多次遭受到如此的恐吓和践踏。
为了保存实力,游击队员们白天大都躲进青纱帐或者山洞里,晚上出来打鬼子,回家的时候都是在漆黑的夜晚。1943年秋天的一个深夜,父亲和我四老爷爷相伴回村,准备取回几件换洗衣物,再见见亲人。当他俩来到离村子还有一节地远的小木桥时,我四老爷爷出于对我父亲的安全考虑,也是从尽量减少牺牲这个角度,嘱咐我父亲在小木桥边等他,如果村里平安无事,他再来接父亲回村。如果一个时辰不回来,则说明出了意外,让他立即返回游击队。结果,由于叛徒出卖,我四老爷爷刚来到村口,就被事先埋伏在这儿的一伙当地亲日派敌人抓捕,被连夜送往了桃山集鬼子的据点邀功请赏。
这次回家,父亲把一条蓝、紫颜色相间的方格子丝绒棉被带了回来,好让我母亲冬季来临御寒。四老爷爷率先进村时,父亲请他把这条丝绒被也带上了。四老爷爷被俘后,对敌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把这条丝绒被转交给我母亲。参与埋伏逮捕四老爷爷的敌人中,有本村的伪保长,也许是出于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心态,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答应了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第二天天一亮,就让一位保丁把这条丝绒被送到了我家。当时我母亲把被子接过来,却见物不见人,以为我父亲出了意外,不禁顿时恍惚不安起来,眼眶里噙着泪水。
四老爷爷被押送到敌人驻地桃山集以后,如获至宝的日本鬼子,以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的极其残忍手段,企图从他嘴里得到党的地下组织和游击队活动计划情况。可是四老爷爷宁死不屈,守口如瓶,只字不提,最终被日本鬼子残暴地杀害了。他的坟茔就在我们村子西北不远的一块田地里,坟茔的周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十几棵挺拔的松树。解放后,每年清明节前,当地学校都组织全校师生为他扫墓,唯一的儿子被国家免费读书,直到保送到了合肥的一所大学。前几年已经从他父亲战斗过的皇藏山区某镇教办主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子孙满堂,安享着幸福的晚年。
小时候,每年一入秋,天气渐凉了,娘就会把这条丝绒被拿出来给我们盖,盖在身上感觉很轻柔很舒适,并且还能嗅闻到一丝丝淡淡的蚕丝香味。随着岁月的递进和流逝,被面几经反复洗涤,颜色也逐渐变得发白发暗了,并且有几处还露出了破绽,娘就及时地用一块块花布把烂的地方细心缝补上,继续给我们盖,直到我和姐姐都长大成人离开家,这条不平凡的丝绒被,才被娘精心地锁进了她的陪嫁木箱子里保存着,仍不舍得丢弃。遗憾的是,这条被子连同家里的其他物品,在上世纪70年代中叶家中的一场火灾中化为灰烬。
我想,当年娘之所以如此钟爱着这条丝绒被,除了不忘我四老爷爷当年冒着生命的危险,把这条被子带给她的感恩情怀之外,还有着对解放后虽然和她离异的我父亲一种思念和难以割舍的在危难时期建立起来的夫妻情感吧。如今父亲和我娘都已先后离世,我很怀念他们,同时也怀念着那条不同寻常的丝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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