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埠古镇 □徐琦
环绕张成林摄天气阴郁,停了雨丝的瓦埠湖,浪涛叠起的水波,从浩渺处层层翻涌过来,拍打在小码头岸畔的石阶上,溅起白色的水花。
几只渔船,缆绳归系在岸,孤独地在湖边风浪里摇荡颠伏。舱底铁板与湖浪的撞击,沉闷的声响,仿佛一首来自遥远时间里的古乐。
鸡声鸣了数遍,湖边的小镇还未从昨夜的雨声中醒来。薄雾里静寂无声的街道,小镇上谁家没有拴起的两只大黄狗,从黑暗的角落里猛蹿出来,冲你吼叫。
一条东西走向的公路横穿而过,把瓦埠镇分为两爿;白日里,公路就是小镇的热闹的街市。街市往南几步路,是雨雾弥漫的瓦埠湖。径直地走向湖边,那两只狂妄的黄狗,见我不去理会它们故作声势的嗥叫,也就无趣地悄悄溜走。
瓦埠湖边,船舶机械维修部的卷闸门早早地推起,年轻的店主面朝着瓦埠湖点燃一支香烟,静静地看着门前湖湾里不再出航的渔船。舟楫簇集着,横七竖八地拥挤在一起。
湖堤上,飏起的柳条,已初发新芽;远处在建的瓦埠湖大桥,长长的向湖心伸展,横卧在瓦埠湖的浩荡的烟波里。
湖边没落的的瓦埠老街,修旧如新的青砖小瓦的街铺,尚未完工;空荡的老街,稀落地走过几个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宓子贱到达瓦埠镇的时候,应该是顺水乘舟而来。2500年前,瓦埠湖远没有今天旷阔,仲春多雨的季节里,古淝河水一定初涨春潮,舟楫行川,水路通畅。
宓子贱,又一次告别老师孔子,这次他是要去楚地赴任。七十二贤弟子里,子贱似乎寂寂无名;他留给历史的,似乎只有两个耳熟能详的词语,“鸣琴而治”和“掣肘”。比若鸣琴而治的古雅,“掣肘”一词,更为人广知。
宓子贱在鲁国做单父宰时,每日安逸得很,不坐堂前办理公务,且择城南风景幽绿处筑琴台;陶醉于琴瑟古乐之音,就这样悠闲地却也把单父治理得很好:民乐居,不闭户。鸣琴是无为去,却亦是有为。比之“鸣琴而治”的智慧,“掣肘”却不是那般优雅,甚至是有些下作无聊的手段;让鲁国君派在自己身边的副官感受到了侮辱,逃回都城向鲁国君打小报告。
鲁国君也算是明理的国王,自然明白宓子贱留给他的谜面,姑且不再多问单父的政事,放权由着任子贱做主。
有了“掣肘”的手段,才有了后世喝彩的“鸣琴而治”;无为是智慧,手段是胆略,成就“而治”的人情世故里,终究还是需要一种底色,姑且称之为“信任”。
绕过瓦埠老街牌楼,躲开新造青砖小瓦的街铺;我侧身钻进偏仄的巷道,去看临街店铺后面的小巷里,隐藏着瓦埠曾经的面孔。
破败倒塌的旧屋,孤兀的支立着几根黝黑的朽柱;爬满野藤的老墙,枯萎的枝蔓还未来及在春分的时节里萌发绿色;连片的废墟,乱石砖砾,郁暗腐败的气息,猝不及防地迎面袭来。
东淝河出肥西将军岭,“于八公山南麓入淮”。瓦埠街是正位于这条水路的中段,繁忙水道上于是有了个停憩的码头。有码头就有街市,街市照例有一条喧哗的老街。
黄家的拐阁楼在瓦埠老街的十字街口,店铺两面临街,是绝好的铺面。拐阁楼,是老街上唯一间保留的旧店铺,全屋木榫结构,一层店铺上筑有阁楼。
刘大姐嫁进黄家时,老街早已没有了繁喧的景象,只能从老辈人的口中,刘大姐才能零星地听些关于老街的往事。
宓子贱较老师孔夫子少三十余岁,孔子对待宓子贱,是师长也像是父亲;子贱向孔子汇报了无为而治的政绩,孔子捋着须髯,频频颔首微笑;说子贱呀,你一定还能当更大的官,治理更广的城域。拜别敬爱的老师,心里装满谆谆教诲,带着国君的使命,宓子贱踌躇满志地远赴任所。
在老师孔子的眼里,子贱是个有才智且仁爱的弟子:“君子哉若人。”老师赞子贱是个有君子一样德行的人。瓦埠湖到子贱赴任的楚地寿春,旱路行步不过三十公里,水路行舟不消半日。从瓦埠镇到寿春城,半日的路途,宓子贱走了两千多年,依然没有抵达。
瓦埠镇铁佛岗村,在瓦埠老街的西北角,两点几公里,车行七八分钟。
问了三次路,才找到祠堂郢。祠堂郢,一个安静的小村落;村舍屋边零落的粉桃和白梨,花开满枝。
先贤宓子贱的墓,隐没在祠堂郢油菜黄花春天里。几日的雨水,已让田地间油菜的花茎串过了半身高;灿黄地菜花馥郁的芬香,正飘满三月乡村的田野。
祠堂郢村民,还记得数十年前,先贤宓子贱的祠堂,有围墙拱合,和一座高高的牌坊。
田埂窄小湿润,曲折泥泞;铁佛岗稍稍隆起的坡上,有几座坟茔。稍大的一座墓茔,近前见墓碑铭文,时间并不久,为村人家墓。邻近亦有一低矮的石碑面东南而立,碑面镌刻文字:
祠堂郢(子贱)孤堆墓
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二零一七年五月五日公布
淮南市人民政府立
重点保护范围:古堆边缘向外100米
子贱孤堆,荒冢上几茎草青,和春天一样的颜色。
也许是巧合,历史总会有许多的偶然,在某个时间转角遇见。
中国的史籍典册里,还有一个叫子贱的名字。他叫伏生,名胜,字子贱;恰巧是宓子贱的后人。后裔的子贱与先贤的宓子贱,两人之间隔着两百余年湮没的时光。秦始皇焚书坑儒,伏生冒诛死之险,将《尚书》藏匿壁间。为中华文脉存一炬文明之光。“汉无伏生,则尚书不传;传而无伏生,亦不明其义。”如果没有伏生留下的《尚书》,渊源流传的中华文明如何追溯,古中国的文化纪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走向?
或许,护书的子贱,他的功绩已超越了他的先祖子贱;他们都坚守着仁德坦荡的君子之风。他们没能见面,却心灵隔空相遇。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君子仁道,山高水长。
瓦埠湖翻涌的水浪里,老街渐渐变得沉默了。拐阁楼,还在瓦埠清冷的老街守候着。每日清晨,拐阁楼老铺的刘大姐打开店门,开始整理柜架和货摊上售卖的日杂百货糖果食品。拐阁楼有过兴盛的日子,“一天满满一簸斗的洋钱”,刘大姐向我讲述老辈人对她说起的旧事。在刘大姐那里,我还听到瓦埠君子之说,另外的一个来历。
话说很久以前,一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饥寒病倒在街边,被镇上好心人帮助。穷秀才金榜题名后,回小镇报恩。乡野民间的故事俗套得很,却自带温情。
胡适不是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涂抹装扮起来又是另一个模样。
百科里说,瓦埠镇,民风淳朴,素有“君子镇”之称。宓子贱在瓦埠镇就是一个传说。
瓦埠镇的后人,很多已忘记了君子镇的来历。镇里的集市上,君子饭店君子公司的牌铭,还是能够容易看到。向善总是件好事情,无论以什么面貌呈现,“君子好德”还是在瓦埠留下了身影。
宓子贱病倒在瓦埠镇,就再也没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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