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花甲的缝纫机 ■ 谭晓虎
前几日,参观了一个私人创建的红色纪念馆。除了传承红色记忆的物品外,还在馆主的院子里看到许多未及整理的老物件,看到了与我家一模一样的前进牌缝纫机。
我家那台缝纫机是父亲二十多岁时去东北出差扛回来的“战利品”,比我们兄妹几个都要年长。计划经济年代,大大小小的耐用消费品,尤其是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等,都要凭票供应,常常一票难求。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去东北出差,在大连可巧碰到当地生产的前进牌缝纫机放开供应,机会难得,他果断出手。父亲的那趟差事不仅仅是大连一地,他凭着年轻和一把子力气,硬是扛着木头包装,从大连一路扛到了沈阳、长春、哈尔滨、北京,最后又扛回了老家宿县。
我掂量过那台缝纫机,齁重齁重的,扛着它别说东奔西走,就是迈一步都觉得难。但在以前条件艰苦的年代,人好像特别能吃苦,我们今天看来很困难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常常不算个事儿。前些年我在濉溪农村蹲点时,听当地老人说,刚解放那会儿,他们挑着担子去宿县城里卖菜、卖瓜果,走时是前半夜,回到家已是后半夜,那可是一百多里地啊……
与常见的“蝴蝶”牌等上海出产的缝纫机“细脖子、大屁股”的流线造型不同,父亲扛回来的这台机器方方正正,脖子屁股一般粗。虽然方头方脑,但外表并不让人觉得笨拙,倒是有着些许东北产品在国人头脑中留下的“傻大黑粗”形象。
光有缝纫机头还不成。回到家后,父亲不知从哪又捣鼓来一个机架,自己用防锈漆、咖啡色油漆粉刷一新,又用单位购买机器后拆下的木头包装板做了一张台板,刷上油漆后竟然跟机器加工出的成品一样平整,坚固又耐用。父亲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动手能力很强,他自己组装的收音机,一直用到我小学毕业还能听,家中的小饭桌和一个小柜子也是出自他手。甚至,他还与几个老伙计合作摆弄出2个沙发,利用废钢丝做出一张钢管床,一直用了很多年。
母亲针线活儿好,会裁衣服、做衣服。自打有了这台缝纫机,更是有了好帮手,我们兄妹四个小时候的衣服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一般的样式,母亲照着样子就能裁出来,踩着缝纫机天把天就能“砸”(皖北方言,意为用机器缝制)出来。前几年大姐二姐帮她整理房间,还找出了她年轻时用报纸裁出的衣服样子。那时母亲与父亲分居两地,白天劳作,晚上给孩子们洗漱完打发上床后,她就在外屋踩着机器“密密缝”到后半夜,哪怕是一块零碎布头也不会浪费,都被她凑到一起拼做成花枕头套。直到今天,她还攒着许多碎布头,孙儿们帮她打扫房间时会扔掉一些,每次都被她骂得不轻。我打心底里理解她,那是时代在她们内心烙下的深刻印记,你不经历岁月艰难,怎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心酸?
靠着这台缝纫机,母亲不仅解决了自家人的穿衣问题,一有空儿还帮着四邻做衣裳,又合身又实惠,一来二去,好多邻居都把布料拿来托母亲加工。在生活最艰苦的一段时间,母亲甚至靠着裁缝技艺和这台机器贴补家用,缓解了家中生活的窘迫。印象中,家中有一个她裁衣服用的大木头案子,一把比成年人的手还长的剪刀,甚至后来还添置了一台锁边机。
经历近60年的岁月洗礼,那台缝纫机依然通体乌黑锃亮。每天,它一言不发,静卧在客厅的窗棂下,注视着父亲母亲每日进进出出,陪着他们度过一天天的平淡时光。它一路陪着父母从年轻走到垂暮,也伴着我们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人至中年,历经数十载蹉跎岁月,见证了我们的喜怒哀乐。就如同父辈们,虽一生大多物质贫乏、岁月坎坷,却并不畏惧,坦然面对,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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