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初夏 □李星涛

蚌埠日报 2021-05-11 07:54 大字

在大堤上闲走,见一棵枣树从堤坡下长上来,黑铁似的枝头已吐出了一簇簇新嫩的绿芽。枣树是淮北平原上发芽最慢的树木,一旦这位冷脸人也开口说话,树木世界的发芽工程就宣告结束了。夏天也就真正开始了。

天地相接处,看不见阵阵涌动的阳气了,只有青色的雾霭在若有所思地徘徊游弋。早晨有些清凉,穿着单衫散步不会出汗,也不会着凉。但倘若迎风骑电瓶车,还是有些寒意的。中午的阳光虽然有些热,但坐在屋里不出去,感觉还是凉阴阴的。傍晚时分,大地和花草徐徐吐出身体里积蓄的阳光,让空气显得温润、舒爽、温馨、惬意,充满了梦幻般的迷离。

麦子喝足了春雨,踩着阳光一步步攀升上来,并开始含苞孕穗了。麦地里,零星的几棵豌豆开花了,紫的,白的,红的,一朵朵依藤顾盼,妩媚地笑着。一棵性急的豌豆已结出了青嫩的豆荚,随手摘下一个,剥开来,碧嫩的仓里蹲着三粒青嫩的水仁儿。水仁儿极嫩,牙齿轻轻一碰,立马就化成了水,味道清爽微甜,后尾还上扬着淡淡的腥味。

麦地边儿,还有一种叫做唠唠豆的藤蔓植物,眼下正值花期,紫中泛红,红中渗白,朴素而美丽。采摘这样的一束花儿送给在土地上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我想她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玉米刚出土不久,株型如多层嫩叶儿卷成的空心圆筒,底窄口阔,恰如碧玉雕成的古代爵杯。清晨,这酒杯里常会卧着一汪清露,亮晶晶的。低下头来,轻轻一啜,“刺溜”一声,滑进嘴里,清凉之中带有玉米嫩叶儿淡淡的苦腥。西瓜也刚刚从地垄里探出头来,一弯弯淡青的嫩芽儿,紧紧抱着身子,委屈得很,似乎一碰就会断了去。

云雀天一亮就会冲天而起,开始自由歌唱,且一唱就从不间断,这在鸟类当中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布谷鸟也无法做到。云雀飞到五十多米时,常会将身子于空中悬停片刻,频频鼓翅欢叫,持续的一个音节儿。继而又垂直上升,且飞且唱,一直飞到云端里。那歌声欢快明亮、纯净澄澈,如阳光下的碎银闪烁,又似荷叶上的水珠滚动。打起眼罩,迎着阳光望去,此时的云雀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丁”字状的黑影,翅膀恰如同两片小而黑的草芽,却又迅疾地扇动着,仿佛那一串串水晶般圆润的歌声,就是它用翅膀从白云里不断拍打下来似的。

云雀很狡猾,别看它从玉米地飞起时几乎是直上直下的,但你找到它飞起的地方,却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巢穴。它垂直落下来时,眼看着离地面只有丈余高了,却突然翅膀一抿,滑翔十几米远,这才倏忽消失在一片麦地里,让你找不到它的家究竟在哪里。

油菜落尽了黄花,浑身结满了青色的豆荚。薄荷刚出土,宝塔状的身子敦实、厚重。水稻已开始育秧,塑料搭成的棚子里,一粒粒稻种刚喷出雪白的芽尖,音符一样。老农用拇指和无名指虚虚地捏过一颗来,迎着阳光眯视了一下,满足地笑了。好像眨眼之间,这些发了芽的稻种就会纷纷为他带来一大块一大块金黄的稻田似的。

淮花湾的刺槐开花了,一树一树白白的。远望,就像是树桩上顶起的一朵朵饱含着亮光的白云。于是,淮花湾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槐花饭吃。

做槐花饭不必摘完全绽开的,那样的槐花饭香味较淡。而芳唇紧抿,还未向蜂蝶吐露芬芳的槐花花蕾呢,不仅香味太浓,而且花朵过于娇嫩,蒸出饭来黏糊糊的,没有花的质感。做槐花饭最好选那些半开未开的花儿,其外层花瓣已经微启,而里层的花瓣依然害羞地紧抱着花心。

先将这些花的花托和萼片剥去,洗净晾干,接着便可以准备玉米面糊糊了。做槐花饭的玉米面是用小石磨磨过二三次的粗玉米面。妈妈做槐花饭,并不直接用这样的粗玉米面与槐花掺好合蒸,而是先用箩筛筛去粗玉米面中的淀粉,掠净玉米碎皮,只剩下颗粒状的金黄金黄的玉米胚。然后才将这样的粗玉米胚调成稠粥似的面汤,再把槐花放进去,上下搅拌均匀,微微撒些精盐,即可虚虚地放置在铺有湿布的笼里慢慢地蒸了。待锅里添上的半碗水蒸烧殆尽时,槐花饭就可盛出食用了。

揭开麦秸编扎成的锅盖,一股槐花的香味直扑过来,让人直流口水。待蒸汽散去,只见一蒸笼乱颤的槐花,黄中融白,白中渗黄。那颗粒状的玉米胚粒缀在白色的槐花上,恰似金星闪烁,又如蛋黄的碎点儿拥着雪块似的蛋白。盛上一碗,夹起几朵花儿,先在嘴里细抿一会儿,让那一缕热腾腾的香气萦绕在七窍之中。然后再开始饕餮,直吃得酣畅淋漓,满头沁汗。槐花饭有多好吃,槐花湾的父老乡亲是这样形容的:“神仙闻到了槐花饭,也要在我门前站一站!”鲜的槐花饭吃过了,我还会摘下几篮子的槐花,用开水一焯,晒干收起,以备其他季节慢慢享受这大自然恩赐的美味。

蛙声阵阵。那发出“咯咯咯”声音的是公蛙。此刻,它的两腮边鼓起了两个白泡泡;那发出“啯啯啯”声音的是灰褐色的土蛤蟆。此刻,它们舒展着四肢,自由地浮躺在水面上。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小蛤蟆,它们也蹲在水边,“咕咕咕”地齐声伴奏着。蝌蚪呢,刚如小瓜子般大小,水波间成群结队,逶迤着,游戏着。芦苇射出尺高,对生出两片尖叶,淡紫中微微泛出点浅红。麦黄水草盖住了湖面,下风口侧耳细听,可以听见鱼儿唼喋的声音。钓者扒个草洞,打上窝子,半个小时过后,便有鱼接连上钩,有时半日可钓得五六斤。

燕子已有了子女,人一站到其泥窝下,四五只小燕子马上就会蠕动娇嫩的肉身,张开小嘴,“叽叽喳喳”地叫唤。它们嘴边衬托着淡红的角质,恰似胡萝卜新鲜的切口,美丽而生动。

蚕豆花芬芳妖艳。其花朵只有花生米粒大小,形状如一只合拢着双翅栖在枝丫上小憩的蝴蝶,又如一只挂在古代女子腰间的小巧精致的三角小荷包。蚕豆花翼瓣边缘略显白色,再往里便洇染出淡淡的浅紫,最中央就是黑色的花斑了。远远看过去,宛如一双双美女的眼睛,正妩媚地看着外面微笑呢。

别看蚕豆梢部鲜花灼灼,可底部已经果实累累了。此时的蚕豆正嫩,正好做蚕豆羹儿。先用鲫鱼煮出白汤,捞出鱼,滤出汤中佐料,放入小的黑木耳,重新煮沸。嫩豆腐切成棋子块儿,开水汆后,放进汤中。待汤滚沸,再将嫩绿如玉的剥皮蚕豆放入汤中,最后微微勾上点芡粉,把打好的鸡蛋液缓缓倒入锅中,随之加入盐、醋、麻油、味精,用勺撇搅几下,即可烫碗盛吃了。

这道羹,黑白杂陈,黄白相衬,色香俱全,越喝越有味。需要注意的是,蚕豆放入汤中的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因为这时候的蚕豆很嫩,放早煮烂了,就会失去其嫩、糯、香、鲜等天然特色,羹的品质也会随之而下降。倘若嫌这样的蚕豆羹味儿过于清淡,还可以加入少许肉末,但肉末必须事先裹上蛋清,在油锅里迅速滚一下,沥干之后,和鸡蛋液一起放进羹中。

小荷刚啄破水面,羞涩地抱着淡绿地卷儿,弯在水面。如同初恋的少女,低眉颔首,于寂静中想着自己芬芳的心事。偶有红蜻蜓停泊荷尖,其身材纤细,羽翼透明,与碧水尖荷相映衬,简直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小精灵。

雨一改柔弱之秉性,变得彪悍果敢。它携带着雷霆,挥舞着闪电,驱赶着翻滚如墨的云朵。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哗”的一声,撕破手中的水袋,将整个世界都罩进腥味弥漫的雨雾中。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阴长”。此时,正是桑果成熟的时节。熟透的桑果紫黑透亮,汁水丰盈,稍不小心就会把它捏破,挤出紫汁来。轻轻地摘下一颗,放入嘴里,肉肉的,用牙一咬,汁水儿立刻从口里溅出,清凉中荡漾着一股清甜,不禁心灵神清,两腋下津津生风。

以前是人找太阳,现在是太阳找人。少男少女们悄悄换上了夏装,短衣短裙,显山露水,挺拔俏丽。商场超市,凉鞋草帽不知何时也摆上了柜台。空调的价格有些上涨,安装工人整日忙得马不停蹄。

中午,向阳的墙上常有麻头苍蝇停憩。它们显然刚刚睡醒,神情有些呆滞,爬行的动作有些僵硬,脚趾也没有什么弹性。蚊子的反应更是迟缓,只有用嘴使劲一吹,它们才会从墙角飞起,但又飞得极为平缓,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将其攥进手心。

空中弥漫着树叶和草芽的清香。白杨投下了斑驳的树阴,阳光的斑点闪烁其间,明明灭灭的,如慵懒的梦。风还是小风,但由于有了树叶沙沙声的陪伴,似乎比往日大了许多。

初夏不同于浅秋,虽然它们给人的感觉都是舒适凉爽。但初夏的凉爽中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激情,而浅秋中漫溢着的却是冲淡平和的闲适。初夏的路还长着呢,它不仅要忍受炎热暴雨的考验,还要担负起春天交接过来的重任。季节的大道上,初夏承前启后,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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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淮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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