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坡酒事 □樊光旭
那坡人善酿酒。
那坡人酿酒必先制作土酒饼。那坡县属低纬度地区，北回归线横贯其中，日照充足，气候温和湿润，野生植物资源丰富。勤劳智慧的那坡人就地取材，从山野中采集天青地白、辣料、茅根等十几种中草药材混合大米制成酒饼，放置在阴凉处，任其自然发酵，待其长满白色的自然菌后经烈日暴晒，又放置阴凉干燥处存放，经一年以上四季不同气温的孕育，方得老熟，这时才能取出酿酒。若酒饼能存至三五年则更好，这样的酒饼俗称老饼，用老饼酿出的酒味道则更为香甜醇厚。那坡人酿酒用的是陶土缸，烤酒用的也是陶土制酒器，酿出来的酒存放在陶土酒缸里，所以，那坡人就把家里自酿的酒称为“喽土”（喽壮语即酒）。
唐代刘恂所著的《岭表录异》对这种酿酒的方法有较为详尽的记载：“南中酝酒，即先用诸药。别淘漉粳米，晒干，旋入药。和米捣熟，即绿粉矣。热水溲而团之，形如餢飳，以指中心，刺作一窍，布放簟席上，以枸杞叶攒罨之，其体候好弱，一如造麹法。既而以藤篾贯之，悬于烟火之上。每酝一年，用几个饼子，固有恒准矣。南中地暖，春冬七日熟，秋夏五日熟。既熟，贮以瓦瓮，用粪扫火烧之。”
那坡民间古籍《分喽》是一部流传长远的长篇叙事歌，讲述了土酒的来历，其内容有序歌、造田、引水、耙田、浸种、播秧、耘田、收割、晒谷、舂米、采药、制饼、发酵、酿酒、封存、喜事、敬客、答谢等部分，故事情节生动、唱词优美动人，叙说美酒来之不易，当珍惜美酒，珍惜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尽心尽意对待客人，表现了酿美酒迎贵客的那坡情怀。
直到如今，那坡县民间酿酒技艺在许多村屯仍然保存下来。因为南北地理和气候环境差异，那坡“喽土”的酿造技艺也各具特色。北部山区气候凉爽，土酒饼制作大多加入了祛风通络的威灵仙、防风等中草药，主原料多用自产的山地玉米，酿造出来的酒药香浓厚，味道甘冽醇厚，饮之开胃解乏。最有名的是坡荷乡坡荷村的“梨花酿”，该酒于梨花盛开的时节蒸煮发酵，又于次年梨花盛开的时节蒸酒，再于来年梨花盛开的时节开缸取用，期间多次放药再发酵。因药方独特，酿制工艺特别，所酿制的酒能除掉大多民间土酒所难根除的苦味、涩味、杂味，酒味纯正自然，醇香甘爽，酒醉醒后没有宿醉头疼身乏的后遗症。
南部河谷地区天气比较燥热，人们便在酒饼中加入了薄荷、山黄皮叶、甜心草等清凉祛热的中草药，主原料多用当地出产的大米。南部地区土酒最具代表性的是百省乡那孟屯的酒。那孟屯的酿酒技艺有制作土酒饼、泡原料、煮原料、再发酵甜酒、迫酒、烤酒等工序，酿出的酒味道有独特的药香，入口甘冽爽口，醇厚绵甜，回味悠长，被列入那坡县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那坡壮族地区，如有新婚、新居入住等重大喜事，好友必组织一支喝酒队伍前去庆贺，称为“陇对”。酒队一般由五六个酒量大、善于唱山歌、善于讲话应答的人组成。酒队进村，点燃一长串爆竹，宣告亲友“我们来了！”东家也要组织一支队伍，在家门前点燃一串爆竹应和，“接对”入席。喝酒要唱《伦陇对》（下对歌），喝《伦乃对》（谢对歌）。宾客入座，酒过四巡，东家便选派能说会唱的人献上酒盘，一边敬酒一边唱歌“亲家兄弟情义真，节衣省食做好人，组队厚礼来庆贺，家中似有太阳升，薄酒十杯表寸心，苦酒难喝也要吞……”客人则答“厚脸皮来两手空，贪吃贪喝无地容，亲家受累忍饥饿，不先喝酒客难吞……”歌声此起彼伏，酒杯你来我往，情义在席间濡染。
那坡人热情好客。酒是那坡人迎宾待客最好的礼物。
《那坡县志》记载：“那坡县内各族人民，大多善饮酒，尤为农村，家家自制酒饼，自酿酒液，还另酿有解渴的酒，有客登门，则捧上一碗甜酒让来客消暑解渴。”明代邝露所著的《赤雅》对这种风俗也有记录：“人至其家，不问识否，辄具牲醴饮啖，久敬不衰。同类有无相资，一无所吝。”各种酒礼里面，那坡人喝迎宾酒是很有讲究的。
有尊贵的客人要来村寨做客，乡亲们便要到村口夹道迎接。客人要到村头时，乡亲们敲起鼓，唱起歌，拉起一根红绳拦在村口，手里捧着酒盘，端起酒杯，唱起《伦顶艾开艾》（拦路开路歌）“……客人来到寨门前，瓷碗装酒白连连，侬敬贵客三杯酒，土酒难喝您莫嫌，侬用真心敬贵客，敬客好比敬神仙……”入得席来，先喝开桌酒，然后才夹菜吃饭。席间，主人端起酒杯，唱起《伦敬喽》（敬酒歌），“贵客来山寨，送福到侬家，淌水又爬山，流了几桶汗，敬客一杯酒，敬酒当敬茶，贵客不嫌淡，全家心开花……”“莫嫌小山沟，莫嫌房矮旧，莫嫌黑瘦手，莫嫌花白头；烦客伸个手，烦客接杯酒，烦客仰个头，烦客喝杯酒；酒是汗水流，酒是土里抠，酒是爹娘酿，酒是心头肉；酒软不用嚼，进嘴自会流，酒淡情意重，杯干不能留……”
著名诗人古笛先生花甲之年时多次来到那坡，每次都流连多日，乐不思返。他在畅饮那坡美酒时，诗情绽放：“吸尽天云喝美酒，笑饮那坡威灵仙，花甲醉品山草液，醒来再活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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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坡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那坡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